恋爱婚姻——一生不幸,曲折的感情经历
很多成就等身、蜚声内外的艺术家并不是理想的生活伴侣,因为要取得那样的艺术成就,他们必然有敏感的神经和强大的艺术专注力,因而会放大生活中的一些小矛盾和挫折,忽视琐屑的生活细节。艺术家的性格也都有个性鲜明、与流俗格格不入的副产品。所以,艺术家们适合远远地崇拜,靠近并且在一起生活需要女方具有极强的容忍度和奉献精神。不幸的是,梵高血气方刚时没有遇到这样的人生佳侣,待到后来遇到一个这样的崇拜者,他早已没有气力去爱、去付出。没有稳定的家庭,只有一些露水相处的妓女感受到这个男子的特别,给尘世的梵高带来些许陪伴。
在刚刚到达伦敦的梵高眼中,自己在伦敦的新开始还算顺利。工作是每天早上9点到下午6点,和顾客们打交道推销自己熟悉的艺术品还算得心应手。每周六休息一天,下班之后的生活也是值得期待的,闲暇时间应着英国的同事的邀请可以漂流在泰晤士河上,欣赏这个古都的内敛和优雅;他也常常在下班后随意地从威斯敏特教堂踱到某一个巷子,看着穿着风衣的英国人走来走去,感受他们的日常生活。
而且,梵高十分幸运地租到了现在居住的这个地方。此地躲在伦敦南部布里克斯顿街区的最里面,地理的幽僻赋予了可贵的宁静和清新。自己童年时的房间有着倾斜的天花板和令人抑郁的、带绿色边的蓝纸,简直是一场噩梦。而现在的女房东为自己提供的小房间却有着米白素雅的装饰和安静幽香的床上用具,这让初到异地的梵高能够释放焦虑,享受一个安稳的睡眠。更让梵高心满意足的是,房东允许自己在屋外白色栅栏围着的小花园里种一些自己喜欢的植物。梵高专门去了一趟草木市场,选择了罂粟和豌豆,它们一旦开花,可是很好的素描素材呢。
房东一家也让梵高加深了对伦敦这个城市的良好印象。房东是一位约莫50岁的妇人,早年丧父,一手把自己的女儿尤金·莉娅和儿子拉扯长大。她丰满的身体仿佛像一个鼓起的磨盘,不竭地运作着为自己的家庭提供度日的口粮。她利用家里的空间开办了一个幼儿学校,自己教授数学,而活泼开朗的女儿教授文法。生意虽不说十分火爆,但因为周围街坊的信任,他们的日常生活也不至太差。这个热情朴实的家庭把梵高当成了家庭一员,怕梵高孤独吃饭游玩时都热情邀请,梵高也渐渐与他们融为了一体,只是他没想到这种亲密会让本该平淡的人生波澜万丈。
刚刚进入伦敦古比尔画廊的梵高如进入花房的蜜蜂,惊叹于这儿艺术宝藏的丰富,贪婪地吸收着这些营养。他也延续了自由养成的看书、画素描的习惯,因为他坚信通过提高自己的文学绘画素养,会培养对画作的欣赏力,这样可以为客户推荐最有欣赏价值的画作。
在伦敦的日子繁忙而充实。他勤勉认真,每一个在画廊里擦拭、护理画作的动作,都充满虔诚;他底蕴深厚,目光独到,给顾客的建议专业而让人信服;他待人真诚,总根据客人的预算、需求和喜好提出中肯的建议,并不会油腔滑调或者开一些空头支票。总之,充满热情的他和那些在这儿混饭吃的人一点都不同。而他的努力付出也得到了回报:刚开始的几个月,梵高的销售业绩遥遥领先,越来越多的客户成为他的回头客。店长非常高兴,在某个快下班的时间,他拍了拍正在认真誊写画作存货的梵高说:“干得不错,继续努力,下个季度我可以给你涨工资,这样不出多久你就可以在伦敦站住脚了。”
一天,梵高回到家中,发现尤金·莉娅被两个小男孩围着,满脸通红,神情尴尬。
“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梵高先生,您来得正好,这两个孩子今天看到书上的画像,非要我也给他们画一幅,我教语文还行,哪里画得了画?真是急死我了。”
“哦?有什么要求吗?”
“就是最简单的素描就可以了,这两个小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对画画那么感兴趣了,真让人吃惊。”
“要不,我来试一试吧。”梵高说着仔细地看了一会儿两个小孩子,从自己的包里掏出素描本和铅笔,简单地勾勒几下,一个肤色很白的小胖子、一个瘦高瘦高眼珠滴溜转的鬼精灵跃然纸上。梵高撕下素描,交给两个惊喜狂叫的小孩子,成功地把他们打发回了家。
“啊,真没有想到您画画还那么娴熟,我以为您只是在高比尔介绍销售画作的呢,这次真是谢谢您啊。”尤金·莉娅一脸不可置信地表达着感谢。
“这没什么的,我从小就喜欢画画,平时也坚持画些素描,现在的这份工作和自己的兴趣爱好也算相关。”在画纸上热情挥洒的梵高面对着女性突然展现出了拘谨,他微微低着头,把眼神固定在自己还留下铅笔痕迹的素描本上。
仿佛是为了打破这种尴尬,尤金·莉娅主动提出:“是吗?那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欣赏下您的大作呢?”
“当然,欢迎!”对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梵高有些诧异,但还是热情地把她引入自己的房间和自己的工作室。
小小房间的桌子上和墙上到处都是平日里为了记录心情的素描,这让少女大吃一惊。在看了几张花园、小屋和锅碗的静物画之后,她就断定面前的这位画画十分了不得,有了向他学画的打算。
尤金·莉娅说起话来叽叽喳喳像只小麻雀,脸上总是洋溢着兴奋的红色,此时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她却安静地欣赏着自己的画作,宛若一幅静止的美妙油画。望着她,梵高的羞涩和矜持又少了一分,心底的暖意慢慢流淌。
从此,梵高下班回家后的功课又多了一项,那就是教尤金·莉娅画画。刚刚过18岁的她悟性很高,不用梵高花费很多精力,就学会了那些画素描的小技巧,一来二往,梵高其实并没什么可以传授。不过,两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总能找到交流的话题:梵高工作时遇到的有钱太太买画的趣事、尤金·莉娅教孩子的经验和教训、对旅行的看法、对妈妈的态度……渐渐地,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梵高在情绪激动与人争执时经常红脸,尤金·莉娅就亲昵地给他取了个“红脸先生”的绰号,而梵高也感到十分讶异,在她面前,一向羞于在陌生人面前讲话的他也能滔滔不绝地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了。
渐渐地,梵高发现这个小姑娘在自己生活中所占的比重越来越大:每天一睁眼就想看到她,一想到能够和她一起吃早饭,就觉得这一整天都充满了光彩,哪怕这天是伦敦常有的阴雨雾霾;在和客户推荐阿莱谢菲尔的《喷泉旁的马尔格雷特》时,“画家把喷泉的晶莹剔透和女孩的纯洁融为了一体,蕴含对爱情的强烈向往”,会不自觉地想到家里那个总拿自己开玩笑的女孩子;读到米歇列的“爱情,像一本福音书,是一次革命”,他会不自觉地联想到自己这样一个木讷的人也好像被爱情改造了;而自己在凝思窗外寻找素材的时候,看到的树叶和花瓣都幻化成她明闪闪的眼;看不到她的时间里,吃饭、工作和睡觉都变得索然无味。
梵高并没有过感情的经历,他对感情所有的认识来自从小阅读的《圣经》里上帝创造亚当和夏娃的故事和他浏览过的其他书籍和绘画。他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遇到了爱情,只知道自己想每天见到这个女孩,每天都和她在一起。
日复一日,这种情绪积压到了极致,到了必须要喷发的一天。这天,好不容易等到了下班,梵高急匆匆地收拾东西,他打算在今天向尤金·莉娅表白。他想把自己的职业规划、自己的收入、自己对她的感情都和盘托出,以表示自己的真诚和责任感。回家的路上,他念念有词,像背诵会议上的发言似的一字字斟酌自己要对她说的话。
回到家,尤金·莉娅迎了上来:“梵高先生,你回来啦!吃点东西吧,然后我们一会儿去散散步,好吗?”
“哦,好啊。”梵高回答得迷迷糊糊,根本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尤金·莉娅,今天的你真美啊。”梵高直勾勾地看着尤金·莉娅,今天的她穿了一件绣着雏菊的连衣裙,清新明艳像饮下了所有的阳光。
“谢谢,红脸先生,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尤金·莉娅调皮的笑容像一剂麻醉药,引着梵高忘记了原来的话,说出了下面的内容。
“能让我抱你一下吗?现在一看到你我的心就像喝了蜂蜜水一样,甜蜜得醉了。”
尤金·莉娅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这句话明显已经超过平时嬉闹的范围,带有侵犯的意味。“梵高先生,你怎么说起这样的话了?”这句话也染上了提防戒备的气息。
“不不,你可别误会,我没什么恶意,我只是,只是想抱抱你。因为我发现,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梵高紧张起来,就恢复了自己的结结巴巴。
“这怎么可以呢?我一年前已经订婚了,而且我一直把你当作我敬佩的哥哥啊。梵高先生,我当你刚刚说的话是开玩笑了,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尤金·莉娅性格活泼,由于深居闺中并没有什么异性朋友,所以很珍视和梵高的友情。
“不,不,你一定是骗我的,你怎么会订婚呢?你一定是害羞了。”说到这儿,梵高猛地扑上前来,抱住了他日思夜想的女孩子。
“你,你给我放开!”她没料到他这样突然的举动,惊愕之余随即是愤怒和厌恶,“你再这样,我就喊人了。”她开始奋力地挣扎着走了,挣脱出去时还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仅那一眼,梵高就知道他把事情搞砸了,尤金·莉娅并不是在开玩笑,他确实不再是她的“红脸先生”了。
被剩下的梵高一脸受伤,他把心中的快乐天使惹生气了,她会不会不理自己?会不会把自己赶出去?还有,她真的已经订婚了吗?种种想法纠缠在一起,把他勒得透不过气。天刚蒙蒙亮,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血红的眼睛站在了她的窗下,他急切地希望她能恢复过去的样子,安抚下自己心中的万千疑惑。
“梵高先生,您这是干什么?”起床后的尤金·莉娅看到锲而不舍的梵高站在自己门口,脸上只有掩饰不住的冷漠。
“尤金·莉娅,我只是想再一次明确重复昨天的话,我不是一时冲动,我对于我们两个的生活是很严肃的。我有稳定的收入和光明的前途,也会一直陪伴你、爱护你。”梵高觉得昨天之所以被拒绝,是因为自己没有机会把事先准备的那些话讲出来,在纠结了一晚上之后,他一股脑把昨晚想说的话都倒了出来。
而尤金·莉娅像没有听到一样,径直走过他的旁边:“梵高先生,本来我还想和您继续做朋友的。可是您这么死缠烂打,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见了。”
“不,不要啊。我是真心的。”梵高追上去,却被她“啪”的一声锁在了门外。
而下午,房东就面目严肃地走进梵高的卧室,口吻疏离:“梵高先生,您和小女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谢谢您对小女的厚爱,可是她确实在去年已经订婚了,而且她的未婚夫今年9月就要来这边住一阵子。所以,请您尽快另寻住处吧。”
“您能为我说说情吗?我是真心爱尤金·莉娅的,而且我相信在我的努力下,我的条件也不比他差的。”梵高身上有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即使房东表达得如此清楚明了,他还是勇往直前地为自己争取。而这次换来的是房东的转身离去。
梵高因为这次“失恋”心灰意冷,搬走之后也开始消极怠工起来。一段时间之后,忍无可忍的画廊老板让梵高另谋他就,实际上等于炒了他的鱿鱼,梵高家族为他设定的金光闪闪的艺术经销商的职业生涯就这样断送了。
由于惦念尤金·莉娅,梵高在离伦敦很近的地方找了一个没有薪水的教员的职位。每个周末,他都迈着疲惫和饥饿的步子来到她的家门口,希望一睹芳颜。无奈的是,为了断绝他痴迷的期望,尤金·莉娅一次都不愿意见他。而当他看到尤金·莉娅穿着婚纱在牧师的证词中笑靥如花的时候,他的幻想彻底被打破,然后决绝地离开了伦敦。从此,这儿再也没有任何职业上和爱情的牵挂。
从后面梵高喜爱的女性对象来看,他喜爱的女性并不固定于尤金·莉娅这一类型。所以,他这一段疯狂得甚至燃烧了自己的追求,可能并不代表他对尤金·莉娅爱得多么炽热,而是在那个最渴望爱情的时刻遇到了她,错把对爱情的向往当成了爱情本身。而梵高也为他的幼稚和脆弱付出了残酷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