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若在手臂的疼痛感中,恍惚苏醒过来,她赶忙摇醒身旁的稚童,借着他眼眸的萤火之光,向四下扫视,没有发现什么,在回望着不知被谁撕咬掉一块皮肉的臂膀,疼的冷汗直冒。
稚童赶紧捂住她的伤口说道:“姐姐,别让血腥味散发出去,他们可能会吃了你的。”
姝若大惊,急忙撕下裙角,像裹粽子一样,将臂膀包扎起来。她甚至不敢为伤口的疼痛发出呻吟,呼吸也尽量保持平缓,只是饥饿和口渴让她有些虚弱。
稚童擦拭着她额间豆大的汗珠,再次将风甲垫上那块黑乎乎、软绵绵的东西拾起来递给她,一直示意让她吃下去,可浓烈的咸腥味,使她无法张口。
稚童心急的说道:“吃吧!姐姐,不然你被会饿死的!”
姝若迟疑着咬了一口,那腥味夹杂着腐臭,令她腹腔一阵翻腾,一股无法克制的涌动,顺着咽喉鼓满腮帮。她急忙将头伸出风甲,顷刻间吐了出去,头晕目眩。稚童赶紧站起身来,一手扶着她,一手轻拍她的后背。
她缓了口气,拍拍胸脯,望着稚童关切的眼神问道:“那是什么?”
稚童眼神闪躲,低下头,小声回道:“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别问了,再试试,多吃几口就习惯了!”
“太恶心了,根本吞不下去!”姝若内心充满了抗拒,她无法忍受那味道带来的反胃。
“姐姐,这是这里唯一的食物,吃吧!”
“这,这里有喝的吗?”
“有,你等等。”稚童一溜烟跑开,耽搁片刻后,又匆忙赶回来,双手像是捧着一块血红的果冻,小心翼翼的模样。
爬上风甲垫后,他将’血红果冻‘搁置在半空,双手随口中默念来回摆动,‘血红果冻’像是融化的积雪缓缓流淌,又浓稠的来回荡漾,紧跟着他手指划动的方向,一股脑钻进姝若的口中。
那强烈的血腥味,来不及吞咽,就呛的她连连咳嗽,这让她不禁想起电影里嗜血如命的吸血鬼,那贪婪成性的饥渴和嘴角流下的血渍。
她心想这就是血浆和血浆的滋味了吧!这么粘稠腥臭的液体,怎么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食物呢?真不知道那致命的‘鲜香’吸引,是哪根神经搭错的误解。见过输血的,还真没见过喝血的!呵,现在的自己就差两颗长长的尖牙了!物种的跨越?太不可思议了,此刻的自己活像个怪物。
“是血吗?”姝若强忍着及其不适的感觉问道。稚童没有回答,再次回避了她的目光,笨拙的平躺在风甲上,扑闪着荧光。过了半晌,稚童平淡无奇的问:“外面的世界很美吗?大家都吃什么?喝什么?”
姝若听到这些问题,心中莫名一阵酸楚,她简直不敢想象这个孩子是如何在这里生存下来的,靠腐肉?饮血?那究竟是要有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如此混混度日?坚韧?勇敢?她不懂,也不明白,只能挤出微笑,轻柔的拍着稚童的臂膀,娓娓说道:“外边很美!有阳光、雨露、星辰,山川、河流、湖泊,你想出去吗?姐姐一定要带你出去!”
“出不去的,阿妈试过…”稚童突来的哽咽,让姝若感到揪心,原来他的隐忍都掩藏在那平静的麻木里。
姝若理理他蓬乱的发辫,坚定的告诉他:“一定能出去的,我要带你出去。”稚童扭头盯着她,还是没有一丝表情,或许他的母亲就曾这样对他念叨着这无法实现的诺言。
稚童没有喜怒的静默和冷淡,惹的姝若眼角湿润,她一手抓起腐肉块,开始大口撕咬,只是不敢咀嚼的吞咽着。她在心中不断催眠式的告诫自己,吃饱了才有力气,她要杀出去,她要带他出去,看看这天地间的万物。她似乎已经能看到,一个干净明媚的小男孩,赤脚奔跑在艳阳高照的青草地上,露出盈盈笑意。
为了这个信念,她倔强的又多啃食了几口,稚童无法理解她的转变,却也撑坐起身,自顾从衣襟里摸出另一块较小的腐肉,大口吃起来。
倏然一声嘶吼,打破了这短促的浅陌时刻。姝若看着胡乱飞来的残缺肢节,吓得魂不附体,她惊恐僵硬的看向稚童,只见稚童淡定的一边细嚼着腐肉,一边警惕匆忙的将飞来残肢往衣襟里收捡,内心更是久久不能平复,她知道自己将永远也无法忘记这一幕。
稚童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但并没有与她对视,而是依旧直视着前方的恶斗,悄声说道:“姐姐,别怕,很快就要结束了!”
“结束?时常这样?”
“嗯,强者把弱者当作餐食,生吞活剥,有时也不为了填饱肚子,只是狂躁,或许无法接受这样的处境,一种宣泄方式而已。谁愿意被关在这里呢?随着时光流逝,自己一点点、一点点被蚕食、吸收…”说完,稚童有些失神,可能是联想到了自己。
姝若见他消沉,打算挪到他身旁,给他一点安慰。却发现前方一似豺豹,趴伏在地的野兽,正面目狰狞的怒视着她们,不时重重发出‘呼呼’声。她不禁心中一紧,不安和恐惧在骨子里蔓延,随着野兽此伏彼起的抖动,她微颤了一下,赶忙站立起身,两腿伸开,身体放低,重心前倾,右手握紧风鞭,俨然一副背水一战的架势。
野兽猛的又是一声嘶吼,冲着她们扑啸而来,姝若咬牙跨步上前,将稚童挡在身后。她丝毫不敢大意,几次操控风甲垫躲闪而过。
接连扑空的野兽暴怒,眼眶血红,浑身黑烟萦绕,它张开布满獠牙的大口,无数黑气往外疯涌,嘴角撕裂,像是有什么要挣脱束缚,剥离出来,如蟒蛇蜕皮般扭动着、挣扎着,一点一点迸裂褪下。
姝若呆立的目睹着昏暗里的蜕变,看着黑气诡异的挣脱出来,无形的扭曲拉扯,数以千计的面孔在黑气中呈现出痛苦狰狞的状态,那声声嘶嚎,让她更加毛骨悚然,她不禁脱口唤了一声翟宇轩,顿时又泪如雨下,她懊恼那声呼唤,那丝期待。
突然一股黑气趁她失神直冲而来,不偏不倚撞击在她的腹部,将她打落风甲垫。她痛苦的按住小腹,用风鞭支撑着站立起来,速念口诀,风甲融合成圆球状,把稚童隔绝在安全的中心。没有顾虑的她甩甩身上沾染的黏液,持鞭狠狠向黑气抽打去,‘啪啪’几声黑气四处乱窜。时而融为一体,时而瞬间分裂,像似绵绵黑雾,却又似锋利的短匕,疯窜中割着她寸寸肌体,凝聚时分享着她殷红的血液,亢奋尖叫不已。
在那刺耳的音频里,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身体的疼痛已经达到麻木,手臂也开始无法挥鞭,血液渐渐的流逝,阵阵倦意袭来,眼皮沉重的再也睁不开,一头倒了下去,她想这就结束了?!她很难过,因为自己也要对稚童食言了,这是多么无奈的结果,她甚至在心底浅浅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感受着倒在血泊里慢慢失去知觉时的冰冷与死寂,一切开始变得遥远,视线终归于一片黑黯,身体既沉重,又轻盈,万籁俱寂。
这时一束刺眼强光指引着她,来到一片通透的湖面。她安心的躺在湖面上任意漂浮,心想这就是天堂了吧!她很久没有如此惬意的沉浸在某处景色里,此刻的满足与安宁让她感到欢欣,原来死亡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她第一次欣然接受这灵魂出窍的状况,但对稚童的内疚,却让她想把自己沉入湖底,这种负罪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突来的一阵摇晃,让她有丝疼痛,眩晕不止,不禁又闭上双眼,再次睁开,迎面的却是稚童扑闪的萤光和滚滚泪珠。
姝若有些诧异,接着愤怒怅恨的想要手刃那团黑气,她可怜稚童,小小年纪也跟着自己一样死去。她责怪自己不但食言,还没能护他周全,顿时泪流满面。
稚童急忙擦拭掉她眼角的泪水说道:“姐姐,你总算醒了,吓死我了!”
“我,我不是死了吗?”
“没有,你没有死!”
“那是谁救了我们?”
“是你啊!”
“我?”
“对呀,你突然金光闪闪,腾上半空,又是闪电、又是狂风骤雨,后来我都睁不开眼睛!等一切恢复平静,我来寻你,你就倒在这里了!”
“黑气呢?”
“黑气?你是说他呀!早就被你那几下打的灰飞烟灭了,你好厉害呀,姐姐!”
“我?它灰飞烟灭了?”
“是呀!焱鬼还抖动了一下,他一定很不舒服!我还是第一次见他难受呐,姐姐好厉害!”
“它难受?原来它也会难受啊!”姝若开心的像个孩子,携着一身疼痛,笑开了花儿,接着自言自语道:“原来我真的可以呼风唤雨,暴风女牛B呀!哈哈哈哈哈”
“喂,那个姑娘,是叫姑娘吧!”阴暗的角落里暗暗有声音传来。
姝若不可置信的满是疑问道:“叫我?”
“对,是你!”
“什么事?”
“这儿有颗丹珠,小鬼,过来给她拿去。”
稚童听话的一溜烟跑去取过丹珠,赶忙折返递到姝若手中。姝若握着半拳大的丹珠,左右也看不明白,不解的问道:“为什么给我这个?”
“或许你比我更知道该怎么用它。”
“我不知道呀!吃的吗?”
“咳,嗯,嗯,那你吃吧!”
“吃?这么大颗珠子?怎么吞呀?而且还这么硬,会噎死人的!”
“……你除了吃?还会什么?”
“你是想表达什么?骂我是猪吗?”
“那你什么都想吃?这是丹珠、丹珠!”
“丹珠?怎么了?”姝若紧握丹珠,一肚子鬼火,真想给它丢回阴暗的角落。稚童默不作声的拉扯着她的衣袖,小声劝道:“姐姐,别弄丢了,这可是丹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