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假期异常的漫长,但是好像除了我没人感受到这份无限的延长。如果可以不吃饭,我估计会被留在那更小更拥挤更多声音的地方,可是我是得吃饭的,所以被送到明明隔着不到半个小时车程却一年只来两次的爷爷的家里。不过我也没有很喜欢这里,我谈不上说喜欢哪个地方,哪个地方都有我讨厌的苍蝇和蚊子。
这里和那里没什么不同,我起床之后也见不到爷爷就像在那里见不到爸妈一样,不过我知道他们在哪,干什么去了。爷爷去山上了,带着锄头去的,山上的地常常会长荒草,他得去把它们都除掉,因为这些没用的东西会抢夺那些有用的蔬果的养料,既然没有价值那就没有活着的必要。这是爷爷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很严肃也很可怕。
我还想问,那苍蝇和蚊子呢,为什么会一直存在着?
不过我喜欢爷爷回来时候总是带着些他所谓的歪瓜裂枣,我却奉为宝贝,他总是抱怨这块盐碱的地里长不出什么好东西,可是毕竟能长出东西来不是吗?我知道爷爷的蔬菜和水果要挑到村口的集市里跟别人的摆在一起叫卖。现在除了其他人担过来的长得硕大肥美的果子以外还有超市里各个稀奇罕见的外来水果,集市上的人总是埋怨的,生怕外来的抢了他们的什么去,而这个集市又在我出门的道上,路过集市时候我总是慌张的,我不知道我算不算是外来的,我知道按他们的说法父亲是外来的,母亲不是,那我呢?他们也是不喜欢我的,尽管我跟母亲学的本地的话在我们这个年纪的孩子里算是最好的。
没有跟朋友相约出门的日子,我总是搬上一块桌子在敞开的门前,正正中中地对着大门屁股向着屋里,即使每次被爷爷瞧见了总要说上一遍,“不许对着大门。”我也便向旁边上挪了挪,可是他不在的时候我又忍不住挪回来,对其的感觉舒适极了,两扇打开的大门敞开的幅度我要稍稍调整才能安心做作业,铅笔盒里的笔拿出来按照长短粗细和颜色一字排开,中间的间隔要均等,作文纸上的字大小要一致,先做完语文才能做数学的作业。
每天一个小时,很快把作业做完了,没有出现不懂的问题,也没有发现感兴趣的知识。之后我便在正中的门口守着,像秦叔宝尉迟恭一样不动的年画,有人从门口路过,往里探了探头,我与他对视却一眼不发,他念叨着什么离开了,从前还有传言我是个哑巴小孩,我只是把嘴巴闭上,像他们一样一天到晚张着嘴讲话的才不是哑巴,那我还真愿意做个哑巴小孩,我在脑子里讲话,你们谁也听不到。
一群小孩哧哧呼呼地跑过,末尾跟上的孩子也探头看了我一眼,我也看了他,他扭过头去,又去追逐前方的伙伴,跟在他们后面我实在年纪大了,领在他们前面我又没有方向,看着他们在村子里头四处乱串我只觉得吵闹,我从小没有一群人的经历,我是不愿意跟在谁的后面,该跑的时候我会跑,但绝不会喊叫。
晚饭过后我还是在这个桌旁,只是院子里多了拿着蒲扇的爷爷,蒲扇右上角有个黑黑的小洞是我晚上不小心睡觉时候踢下床去盖到了蚊香上留下的。爷爷扑棱着蒲扇躺在棕黑发亮的竹编摇椅上嘎吱作响,不像是在扇风却也在脚边拍打,我知道傍晚时分的葡萄藤下黑漆漆的蚊子特别多,可是爷爷却总爱在那个地方摇椅,我把房里的点得剩下最后一圈的蚊香摇摇晃晃地拿出去,却被呵斥着拿回来。
房间小里面的蚊子尚且杀得完,外头大蚊子怎么样也杀不完,反正晚点大门一关它们就也进不来了没必要浪费蚊香杀死它们。蚊香我也是不喜欢的,每每爷爷在我房间点完蚊香总会把门带上,然后不允许我再进屋里,只能在外面呆到睡觉时候,推进去总是闭着鼻子,等爷爷睡了,我就起来把这蚊香碾断,那味道实在太呛,蚊子还没熏死我可能会先去世。
我和爷爷的床隔着一个圆圆的拱门,蚊香在我床边,晚上爷爷也会把蒲扇放我床上,只有热得实在睡不着的时候我会扇两下,只是手酸得比热得快,很快就会累到睡着,有时候半夜会被一阵阵的嗡嗡声音吵醒,它就像是在你的耳边一下子就要钻入你的耳朵里一样,吓得我马上起来赶走,黑乎乎的一片我完全看不着它,可我感觉它好像能准确地知道我在什么地方,然后对准我的耳朵一阵挑衅。我只想把耳朵闭起来,就像闭上嘴巴就可以不用说话,闭上眼睛就看不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