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漆黑的夜里,大营门口也是燃着火把,护卫战得笔直地,叶知非正从大营走出来,也没有和护卫打招呼,只是光明正大地离开了大营,他要走,护卫也是不敢拦的。
就在他进入深黑的林中时,后面传来了声响。他猛地一转身,只见月光下,站着一位姿态高雅,衣着朴素的女子,他有些意外。
“温阁主?”叶知非记得这个女子,因为月翎喜欢吃她家糕点,所以叶知非到幽都时,特意去看了下芬芳阁,而晚宴时,他也留意了她的情况。但此时她出现在这,叶知非实在不懂缘由。
只见女子缓缓走来,眼眸里是喜悦,却渐渐涌上一些泪光。
“叶公子。”她开口了。
“温阁主深夜出来,是有何事?”叶知非很平静地问道。
温玉宛没有回答,只再次提步往前走了过来,叶知非往后退了一步,“深夜,温阁主跟我出来,到底有何事?”
女子站定了,从袖口掏出了一盒糕点,递到他面前,“我见叶公子,夜宴上没怎么吃东西,如今又要远行,特意,给你送来新的糕点……”
叶知非看了看眼前不远处的糕点盒子,又看了看眼前的女人,幽都的糕点师,为什么要特意追着自己出来,就像是,特意要避开其他人……
“你到底是……”叶知非张了张口,没说完。
“叶公子,不用防备我,我是绝不可能伤害你的。”温玉宛说得很温和,目光也很柔和。
这样异样的表现,莫非,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她,认识父亲或者母亲?
“温阁主的心意,在下领了,只是糕点,就不收了,夜宴上,已经吃饱。”叶知非拱手微微躬身,随即转身要走。
“叶公子!这是你母亲,最爱的糕点!”温玉宛急着上前走了几步,叫住了他。
母亲!
叶知非面容一怔,再次转过身,“温阁主,您认识我的母亲?”
温玉宛像是松了口气,笑了笑,“淑尤,是我的密友。”
淑尤?!这是,母亲的名字!
渡老师说,苍暝界的所有人被抹去了记忆,也有用结界抵挡住术法的人,可是,连慕隐渊慕宗主都忘记了,她怎么会……惊溪并没有说此人念力层次,那她应该是普通人才对,但是她记得母亲的名字……
叶知非走近了她,“温阁主是我母亲的密友?为何……在幽都?”
这一问,温玉宛也一愣,她只是将糕点推到叶知非身上,少年只是下意识地抬手接住不让糕点掉落在地。
“我知道你有疑惑,只是今晚我不便说太多,等你回幽都,我们再谈。”她顿了下,看着一脸迷惑的少年,“你能回来,辛苦了……”她的眼中依旧还闪着泪光,话落后,她立即转身,飞速消失在黑夜里了。
站在原地的少年,一时还没有明白温玉宛到底是怎样的角色……只是,她眼里的泪光,他记下了,垂眸看着手里的糕点,他缓缓打开,一股花香带着面点香飘了出来,这是……桃花酥……
他微微蹙眉又将盒子盖上,如今他没时间再思考这个问题,得先回到芙苏里!
“惊溪!”
瞬时一只健硕的飞兽落在他面前,叶知非跳了上去,“回芙苏里!”
在黑夜的空中。
“那个温阁主,你有印象吗?”叶知非盘坐着,目光直视着前方,而前方只是无尽黑暗。
“没有。”惊溪简短的回答。
“她说是我母亲的密友,母亲是不荒山的,慕府也和幽都有来往,会不会就认识了她?”
“身在幽都,未必是幽都人。”
这话一出倒是提醒了叶知非,如果温玉宛不是幽都人,难道是不荒山的?可是刚刚在林中,她如此接近自己,才发现,那她的实力估计不可小觑,蛰伏在幽都糕点铺又是为什么?
“惊溪,你见过我母亲么?”
“只见过一面。”
“你觉得她是怎样的人?”
这一问,惊溪沉默了下,又说道:“配得上你父亲的人。”
叶知非一怔,配得上……“我父亲当真是个很强大的人?”
“老槐树不是都已经跟你说过了?”
“只是从你们口中听来,没有实感啊。知道他把芙苏里抬升上空,封印了很多敌人,暂时平息了战乱,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又会突然逝去……”
“当年的战争,现在也说不清楚,你这么问,我也无法回答你。”
叶知非听了之后也不意外,只是话题突然一转,“有个问题,你可以回答。”
顿了下之后,他说道:“金威,真的死了吗?”
惊溪没有立刻回应。
“呵呵!他没死对吧?你没杀他。”叶知非冷哼一笑。
“等你回去,就知道了。”惊溪不喜欢过多废话。
叶知非也没有再追问,只是身子往后一仰,躺了下去。
“我就一直觉得奇怪,渡老师在那次我回来,他竟然没有生气,当时回学宫时,冷萧那么发怒,可见金威一人牵扯重大,而渡老师竟然不生气,就连蓝佑都没有反应,只是这些,我也没细想,昨天月翎这么认真地问我,我才想到,渡老师对待生命,不像认亲不认理的。他不生气,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你没杀金威。”
惊溪沉默了,没有说话。
“你们,到底有什么计划?瞒着我?”叶知非声音沉了下来。
“我说了,等你回去,自然知道。”惊溪还是这句话。
话落,俩人就再无交谈了。
——
到了芙苏里的入口处,依旧是烂漫的紫藤花海,花香四溢,只是叶知非触地后,面容有些震惊,甚至迷惑……眼前这些人……他,竟然一个都不认识!
入口处两边都站着两列人,说多也不多,加起来也就二三十个的样子,穿着也是羽宗的服饰,少年中年都有,只是,女性好像不多……他们都看着叶知非这个方向,有的人目光里是好奇,有的人目光里是谨慎。
“什么情况?”叶知非侧过头看向惊溪。
惊溪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人,径直往前走去。
叶知非依旧是一脸疑惑,但也跟着惊溪往前走。
“知非!”熟悉的声音传来了。
走过来的是蓝佑,他打了声招呼,走来,又对着周边人说道:“行了!你们先散了!以后有机会看!”
“这些人……是……羽宗?”叶知非有些迟疑问道。
蓝佑咧着嘴笑道:“对!”
“渡老师的往生术,成了?!”叶知非一脸惊喜样。
“就在前不久,成了!玄铃木才生出他们来。只是,渡的往生术,只能用一次,如果,这次再……就真的没了。”蓝佑认真地说道,“走吧!先进去。”
说道进去,叶知非又停顿了,“我要见渡老师,我有事要问。”
“知道!现在就带你去见他。”蓝佑转过身边走边说着。
飞过了两个大陆中间的沟壑,来到了聚灵槐下。
一身黑衣,肃穆的男人坐靠着大树干,闭目养神中。
“渡,知非来了。”蓝佑说了句。
那男人才慢慢睁开了眼睛,“你先去吧,晚点把流风和时奇叫来。”
“好!”说罢,蓝佑转身朝叶知非笑了笑便离去了。
“坐吧。”渡调整了姿势,盘腿正襟坐在了树下。
“渡老师,你们,这里的,到底……”叶知非没有太明白说出来。
渡认真看着他,又看了眼惊溪,说道:“金威还活着,就在芙苏里。”
叶知非面容微微一震,虽然他猜到了,但是如今渡亲口说出来,他还是有些惊讶,
“为什么?”他问道。他想问,为什么要瞒着他……
“知非,在你眼里,生命,算什么?”
叶知非放在膝盖上的手握了握拳,“我知道那次是我冲动了,以后,以后不会。”他目光垂了下去,内心也是挣扎地,当那天,他下令让惊溪杀了金威后,他就有些后悔了,他意识到冲动了,得知金威身份后,他更是懊悔。所以,他后来在灵曜狱,努力想保下更多人的命。
“灵曜狱的厘头死了,在你出来后就死了。”渡把话扯到了这上面,仿佛知道叶知非心中所想一般。
听到这个消息,叶知非又是一震,他本想尽可能护下厘头,怎么会……
“识人不清,遇事不明,何谈是非?”渡看他一直没说话,只平淡地又说了这一句。
叶知非依然低垂着脑袋,他应该要想到的,云一阳的暴戾,虽然多次他在那人面前压住了厘头的惩罚,可是,如果他不在,厘头怎么可能会活,云一阳怎么可能会忍……那这样,莫妄……
“牢中的人,他们还有用处,自然不会加害。”渡再次说到了他的心事上!
叶知非缓缓起身,把长襟一挥,跪坐了下来,拱手垂头,“学生,知错!”
“知错能改就好。”渡轻叹了口气,认真说道。
“是,一定改过。”叶知非依旧低着头。
“金威在芙苏里,是我叮嘱了惊溪的,情绪不定时,不可轻易做决定,在你第一次离开芙苏里时,我便告诫了惊溪,你当时要杀金威,是因为见同伴重伤愤怒引起吧?盛怒之下,如何能辨清是非?所以,惊溪用术法将他传送到了桐坠崖。一来,暂平你的愤怒,二来,也好让你吃吃苦头。”渡说后面一句话时,嘴角微微上扬,像是看好戏似的。
“所以……在围山,惊溪自封是……”叶知非松开了手,微微抬头问道。
“这是我的授意。”渡毫不掩饰,“但无论如何,我们都会保护你的性命。”
所以让他受点重伤,是他该得的……没错,他确实该挨这些,所以他也不记恨金家。
叶知非没有回应。
“你,对我们的做法,可有……”
“没有。渡老师,你说得对,这些事,是我做错了,也该受罚,我没有任何怨言。”这些事,是他过去十几年,那个世界的十几年都不曾体验,他至少现在还没那个能力,他对自己看得也很清。
“好,这个事先告一段落。你可是还有其他事想问?”渡看着他,目光柔和。
叶知非眼中略过一丝精光,他正坐了身子,认真看着他:“母亲是不是有一个密友,叫温玉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