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生命的精彩在于生活过程中各种各样的未知性。
就像一部电影,情节跌宕起伏,结局出人意料,这样的才具备了好电影的基本条件。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分钟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遇到什么样的人,带给自己的是惊喜还是伤感,这种潜意识中的期待才让人着迷,而一但有人提前告诉了你结局,整个电影立刻就少了三分味道。
涂娇娇就觉得自己的人生至少损失了一半的乐趣,相比于别的女孩子,自己的投胎就带了明确的目的性,简直像是要必须完成的一项工作。
在她看来,作为一个为了给别人的儿子当老婆而来到这个世上的女孩子就是个悲剧,因为无论是长成一颗白菜还是一朵花,都会相应的有一头猪或者一坨牛粪结结实实的横在人生的道路上。
尽管每个女孩子最终都会便宜了某一个王八蛋,但至少别的女孩子至少还有很多王八蛋可挑选,而自己进娘胎之前,那个唯一的王八蛋就已经在那等着了,没得挑。
涂娇娇在遇到神经病师父之前是一只懵懵懂懂的小狐狸。在她简单的脑袋里,除了努力填饱肚子以及躲避猎人的追捕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自己关注的。她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也不清楚自己的与众不同,更不明白为什么偷一条鱼吃就成了要命的罪过——是真的要命,要命的人就是她现在的师父,在未来的某一天,他还会成为自己的公爹。
当时涂娇娇的师父捏着小狐狸的顶花皮,提溜到面前不停的打量,嘴里嘻嘻哈哈的笑着,说要宰了它做一顶皮帽子,怎么求饶都不管用。等小狐狸认命了之后他又猥琐的揪着狐狸尾巴打量了一番,而后摸着光溜溜的下巴改变了主意——他儿子还缺个老婆。
他对小狐狸说,“喔!果然是只母的,杀掉太可惜了,刚好我儿子还没老婆,不如你给我儿子做老婆好了,你说这个是不是个好主意?不过我儿子是人诶,而且注定是个天赋不凡的觉醒者,你这刚刚觉醒开智的小狐精到时还不能化形怎么办?哈!那就用你给我儿子做个皮帽子,啊哈哈哈……嗯,我也觉得不好。那这样吧,我让你投胎做个人吧。等你长大了就给我儿子做老婆。”
不还是个死?
当时的小狐狸哭得很伤心。
“哟哟哟别哭,投个胎而已,放心吧,到时候你还是你,只不过换了个人的身体而已,比你当妖怪可强多了。等你大些,觉醒之后,我就收你做我徒弟。啊!说到这里,我还真没当过师父呢,嗯……还蛮期待的。”
“我知道有个涂教授,他老婆整天跑着烧香拜神熬夜念经,求爷爷告奶奶的就想生个孩子,怨念大的……啧啧,可要了命了,你去给她当个闺女怎么样?”然后对小狐狸瑟瑟发抖的模样视而不见,“嗯,看你都高兴哭了,那就成了。”
然后一巴掌拍死了小狐狸。
涂娇娇再次有记忆的时候就是一个虚弱的女人瘪着嘴对着她嘤嘤的哭的画面:“呜呜……是个丫头,老涂,我不想要丫头,这个太丑了。”
从那一刻起,她开始了人的生活。因为带着作为狐狸的时的记忆,她婴儿时期除了不哭闹让人省心之外,还显不出讨人喜爱的天分,到了两脚落地牙牙学语之后,她单凭着耍乖卖萌,溜须拍马等手段就虏获了一院子的老头老太太的爱心,加上狐狸精天生的好皮囊,等到五岁之后她已经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人物了。
唯一对她横眉冷眼不给好脸色的就是师父了。
涂娇娇的神经病师父叫做苗青离,名字很有雅意,可真人实在配不上这个名字。在她眼中,这个师傅除了神经病之外还一堆的臭毛病,而且既懒又馋,派头还大得要死。
涂娇娇五岁时自然觉醒,是个让人惊掉眼球的修行天才。这个时候,始作俑者找上门来,笑嘻嘻的说:“这种天赋,不找个高人做师父算是瞎了这块好料……高人么,远在天边……”
妇人自己就把下半句说出来了:“近在眼前?”
略去过程不说,等到一直反对闺女走那“山上路线”的涂教授知道时,木已成舟。还好这个高人不是那‘山中问道无岁月,甲子光阴悠悠过’隐世高人,就在隆古学院后头那块儿住着呢,离家贼近,闺女不用离家就有师父。
还行。
确立两人师徒关系后,苗青离在涂教授七日一天的休沐日定去涂娇娇家里做客一次,毫不客气的拿自己当大爷,佛一般端坐在堂屋喝茶吃点心,等着饭菜上桌。酒足饭饱之后又在老涂两口子刀子剜肉一般的表情中,扭着自己的徒弟回他那个小院子进行他的儿媳妇养成计划。
除了每日打坐修行之外,苗青离还擅自给涂娇娇报了很多门外艺业,唱曲儿柔体自不必说,琴棋书画同样是轮番操练。涂教授两口子去偷偷的看过几次,在发现闺女的老师都是隆古有名望的行家之后也就把心放回肚子里,由着这个世外高人折腾自己闺女。
涂娇娇对于这种悲惨人生是抗议过的,但反倒是这个便宜师傅更加委屈:“做人要厚道——老子辛辛苦苦把你从妖怪变成人,是让你长得前凸后翘沉鱼落雁温柔体贴淑德贤良钟灵毓秀……然后嫁给我儿子做老婆的,将来成了残次品,老子不赔死啦?”
因为涂娇娇的神经病师父无时无刻不在向她灌输这种“童养媳”的思想,或是被成功洗脑,或是反抗无果后的自暴自弃,抑或是狐狸精就是离不开男人的定理,涂娇娇竟真的认可了这个奇怪的人物设定,死心眼一般的要“学成文武艺,嫁于师父家”了。
对于自己“怪胎”的来历,涂娇娇是豪不介意的,妖怪做到头,也无非是能够脱离兽身,化形成人,了不起凝铸一副鲜活的血肉之躯,活的长久一些罢了,如今直接成了人,不能不说一个小小的飞跃。
山是一座土山,放眼望去,下面是一条瘦河,却有着宽阔的河滩坡地,可以想象,这条河以前一定是一条宽宽的大河。在涂娇娇“上辈子”有限的记忆里,有关脚下的这个土山包和下面的这条河虽然不是篇幅最长的,但绝对是最刻骨铭心的的一页——因为这里是她“上辈子”的坟墓和“这辈子”的起点。
身后有呛人的烟味飘过来,那个神经病正蹲在一颗老构树下念念有词的烧纸钱。涂娇娇托着两腮有些无聊的看着河对岸,那里一个少年的身影清晰可辨,正在一块瓜田里找那最顺眼的瓜。
苗青离烧完纸走过来,拍拍衣裤一屁股坐到了涂娇娇旁边:“你这儿有多少年没来过这了?嗯,算是十二年吧,毕竟你现在都十一岁了,加上在娘肚子里那一年,十二年了,你瞧瞧,我儿子都会挑瓜吃了……对了,你怎么不去烧两刀纸钱?”
涂娇娇气鼓鼓的目视前方:“给自己烧?我兜兜里会多出来零花钱不?”
“那不一样,”苗青离翻了个白眼,“你是你,它是它,它是你因果来龙,你却不是它的因果去脉,这其中的区别大了去了,当心存敬畏而付其行,这样你的路才能走的长远……”
涂娇娇将两根手指塞进耳朵里:“师父你别说了,你一但正经起来我都会倒霉,每次都这样。”
“随你……说起来咱们算一家人,虽然有些事儿让你觉得委屈,可你仔细想想,哪件事到最后你吃亏了?”
涂娇娇“哼”了一声:“我跟我爸妈才是一家人!”
话一出口,这所谓的师父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了,居高临下的戳着涂娇娇的脑袋嚷:“嗷,白眼狼是吧?忘本了是吧?就那俩觉醒都没有俗胎,搅扰我清修那么多年,如果不是怕以后过年没地方走亲戚我早给弄死球了,还一家人……让你变孤儿去!”
涂娇娇对于师父间歇性的神经质习以为常,师徒两人唇枪舌剑的吵闹一番后很默契的偃旗息鼓。
苗青离按指了指涂娇娇的心口:“想不想去见见呀?紧不紧张?”
涂娇娇翻着白眼不屑的说:“不去!去也应该是你家的小土鳖紧张才对。”
苗青离抠抠耳朵,“也对,没个借口搭讪,不妥当呀。”
涂娇娇气结,决定不搭理这个神经病。
涂娇娇将马尾辫胡乱缠了几下,扎成个丸子,配上一身火红的连衣裙,让她看起来像个刚娶进门的少奶奶。
这样的装扮倒她甚是满意,如果现在下去,料想那只小土鳖见了定要半天合不上嘴巴的,算是个粉色的下马威。
瓜地里的少年,终于挑了一个满意的西瓜,就地锤烂,似乎又有些不满意,又起身在地里翻着秧子找,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蹲着的一个黑大汉。
苗青离努努嘴,对涂娇娇道:“瞧见没,那蹲着个黑熊怪。”
涂娇娇“哼”了一声,“又不是没见过熊妖,比熊叔差远了。”
“老熊啊”苗青离摸摸下巴,“说不定他俩认识呢?”
“嘁!”
“你这丫头,什么态度嘛。”
涂娇娇歪头想了一会儿,凑过去小声问,“师父诶,你说他真是你儿子?”
“对啊,怎么啦?”
“我们书院有个他那学塾来的预备生,说他是个孤儿诶,父母双亡的。”
苗青离奇怪的看了涂娇娇一眼,“关我屁事?是我儿子就成。”
涂娇娇愣了,这什么狗屁逻辑。
“师父啊,你这样就不对了,这事情怎么能马虎,万一是你搞错了怎么办,这不是让别人捡了个现成的大便宜吗,再说了,等到你老了,他又不认你,不给你养老,你不就惨了?我这可是为你好。”
苗青离起身伸了个懒腰,“关你屁事?”眼珠围着眼眶转了个圈,歪着脑袋道:“话说你私底下去见过啦?”
涂娇娇翻翻白眼珠,“你不让我哪敢呀,说的像是我要赶着去相男人似的……”
苗青离点点头,“没去就好,走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