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错误装订以及只有反映全国大略的目录,导致不少学者在谈及此书时,直接根据目录认为此书共二十七卷,论述亦从此书的卷之一“觅新土”开始,而忽略了放在目录后,在论述全国大略的文字之前的分省详说部分。
这种错误装订还引起学术界的两个错误认识:一、在看到比较容易获得的《大美联邦志略》一书时,发现有上、下两篇,自然而然地推出《大美联邦志略》是以《美理哥合省国志略》一书为基础,“增加了各州情况的介绍”的错误结论;以为1844年或1846年版所述内容与原书无大异。
第二节 第二版《亚墨理格合众国志略》
根据哈佛大学所藏《亚墨理格合众国志略》(胶片F35),香港藏版封面正中题“亚墨理格合众国志略”,右上一行题“道光二十四年镌”,左上标明“上卷”两字,左下一行题“香港藏板”。该书连封面共74页。书眉内刻书名和页码。书眉内书名与封面题名不同,是为“亚墨理格洲合省国志略”。
从内容看,1844年香港藏版《亚墨理格合众国志略》(上卷)一书没有目录、序言、作者署名,也没有地图,记事迄至道光十八年前,其内容基本上是抄录《美理哥合省国志略》下篇。此版不见下卷。
《亚墨理格合众国志略》改动了《美理哥合省国志略》下篇中的个别字词,更改了长短句,以及在不改变原来意思的情况下作了简单的语式调整。总体上讲,这些变动多为改进之处,使文章前后语句更协调,意思更连贯,如《美理哥合省国志略》卷之九“土产”中描述美国植物:
……又其次则有榆、栗、松、柏、杉、柳及养蚕之桑等,故亦有绸缎。
至各处皆有者,则平果、葡萄、沙梨、桃、梅等果。惟甘蔗、稻谷则合省之南方有也。
对此,《亚墨理格合众国志略》则介绍如下:
……又其次则有榆、栗、松、柏、杉、柳及养蚕之桑等,故合省国亦有绸缎。以上各种树只数省有之。至各处皆有者,则平果、葡萄、沙梨、桃、梅等果。惟甘蔗、稻谷则只合省之南方有也。
除了内容上有细微的进步外,在刻工上,《亚墨理格合众国志略》也比《美理哥合省国志略》有所进步。《美理哥合省国志略》卷之十七“国政五”中提及,“其犯法监禁者,道光元年则有七十一人,二年则……六人则九十六人,……”此处“六人”显然是“六年”之误,在《亚墨理格合众国志略》中则改正之。又如,初版卷之十九“辨教邪正”末尾,“……如年张以倍,则父事之;十年以长,则兄事之。此乡中之常礼也”,1844年版中也作了纠正。再如,初版卷之二十二“书籍”中提到铅活字,“合省或以沿字摆板,或以沿字一定之板,……”,1844年香港藏版则改为“铅字活板”和“铅字”。
但也有许多错误不见改正。如“鼓棹前驱”的“棹”字在《美理哥合省国志略》中误为“掉”字,《亚墨理格合众国志略》仍存此误。
对于1844年香港藏版,顾长声称经过增订,书名改称《亚墨理格合省国志略》;Lazich和王家俭称香港藏版题为《亚墨理格合众国志略》;杨玉圣称1844年版题为《亚美理格合省国志》;吴义雄称之为《亚美利格合众国志略》;著名汉学家恒慕义(A.M.Hummel)在所编的《清代名人传略》(Eminent Chinese of The Ching Period)第二卷中称初版修订后于1846年出版《亚美理驾合众国志略》。依据哈佛大学所藏,可知上述说法均不确切。
至于1846年版之说,考察国内外学者论述,基本上直接或间接引自伟烈亚力的著作,对该书最详细的描述就是伟烈亚力上述相关文字的译述,迄今为止没有发现任何论著对其作其他具体描述,也无人表示有看到过裨治文1846年版的著作。而伟烈亚力所述1846年版的内容和页码均与1844年香港藏版相近。笔者怀疑伟烈亚力把1844年误为1846年,而实际上并不存在1846年广州版。
第三节 第三版《大美联邦志略》
一、《大美联邦志略》的版本
1861年,裨治文在《美理哥合省国志略》基础上修订而成《大美联邦志略》。
从哈佛燕京学社制作的《早期来华传教士中文著作总汇》的胶片F36中看,《大美联邦志略》封面正中题为“大美联邦志略”,封面右上一行题“辛酉夏续刻”(辛酉年为1861年),左下一行题“沪邑墨海书馆活字板”;第二页正中题“马邦毕礼遮邑裨治文撰”书眉内题名则为“联邦志略”。全书217页,半页10行,每行21字。书中有作者自序一篇,作者原序一篇,中国文人宋小宋序一篇,“发凡”九则,以及梁植写的“跋”一篇。
《大美联邦志略》仍分上下卷,但修正了《美理哥合省国志略》的错误装订。
《大美联邦志略》发凡第一则写道:
是书订为上下两卷,上卷总括全概,历叙拓地开国之原,风土人情之要,便阅者之览其大略也;下卷按邦列国,每志附后,载方域之广狭,记物类之专产。
上述发凡内容切合《大美联邦志略》的实际体例。
根据伟烈亚力的叙述,国内外不少学者以为该书在上海墨海书馆出版时,易名《联邦志略》,时在1862年。其实,该书在墨海书馆出版时改名为《大美联邦志略》,时在1861年。
裨治文写给奥立芬的一封信中提到:
中文美国史已经出了一个新版本,其中配有50幅图。
此信写于1861年,即咸丰十一年。作者自序以及梁植的跋中都题“辛酉夏”,或“辛酉之岁孟夏”。因为是“夏”,所以不存在因为阴阳历之差而导致咸丰十一年是公元1862年的可能性。
有不少学者称《大美联邦志略》为《联邦志略》,笔者推测可能是因为该书每页书眉内书题名“联邦志略”的缘故。
二、《大美联邦志略》在内容、文辞等方面的变化
与《美理哥合省国志略》相比较,《大美联邦志略》除了修正原来的错误装订外,在内容、文辞等方面都有一些变化。
文字表述上,与《美理哥合省国志略》相比,《大美联邦志略》标题显得更为整齐、清晰。上卷标题均采用四字一句,如“觅地原由”、“天时地气”、“百工技艺”、“商贾贸易”等;下卷则均用两字,如“缅邦”、“马邦”、“花邦”等。由于书中邦名、地名多用音译词,有时多至五六个字,而且译音每人不同,不利于读者阅读,所以作者特意选择首字代替。如“马泄朱些斯”名“马邦”,“干捏底格邦”名“干邦”。
对于“God”一词,1838年版译为“上帝”,1861年版则用“神”或“造物者”替代。元老院、绅董院替代议事阁、选议处。
内容上,有增有删。最明显的是增加了大量图片。这弥补了《美理哥合省国志略》无图的缺陷。作者认为,要读此书,“宜先明地势,地势不明,则不知各邦之方位,如读之未读”。所以上卷配有古、今地理图各一幅,东、西半球地图一幅,大美联邦全图。下卷每州都有一幅地理形势图。
书中所附地图并非一般的示意图,而是按照一定比例绘制,裨治文在《发凡》中说明这些地图的绘制原则:
书中各地图,皆列度数,有一格一度者,有一格四度、十度者,皆取其易于记里也。按一度,当中国之地二百五十里。
《大美联邦志略》中还配有“可绘者”图式“以助见闻”,比如上卷就有美国国旗、公议堂、兵船、火轮船、运船、四马车、火轮车、美国公羊母羊、马力耕田、乳牛、乡居房屋、救水车、地球测天镜、印书机、新屋及马车等图式。下卷“补余”一章中还配有黑人、土人图各一幅。
上下两卷图片相加,共60余幅,不知裨治文为何在书信中提到的只有50幅图。这60余幅图的增加使该书达到了图文并茂的效果,使中国读者更能在直观上认知美国。
其次是章节的调整。《大美联邦志略》把《美理哥合省国志略》下篇的27章节压缩为上卷18章。《大美联邦志略》下卷则由《美理哥合省国志略》上篇的20个章节扩展成41个章节。
从形式上看,《大美联邦志略》上卷18章,基本上是《美理哥合省国志略》下篇27个章节的重新调整。
上卷各章内容所占比例并不匀称,有些章节论述较多,有些章节则非常简略,如“民脱英轭”一章共占五页半,而“商贾贸易”章则仅占一页半。作者却声称上卷篇幅较匀称,下卷详略不等,不知何故。
下卷41章主要是增加对美国新拓展的几个州的介绍。《美理哥合省国志略》中只提到26个州,详细介绍的则只有20个州。《大美联邦志略》则有41个州,在数量上远远超过原书,并且每州一章介绍各州的地理位置、特产等,依次为缅邦、牛邦、花邦、马邦、洛邦、干邦、纽邦、乌邦、边邦、特邦、玛邦、费邦、诺邦、叟邦、卓邦、福邦、雅邦、密邦、禄邦、德邦、耳邦、典邦、建邦、呵邦、米邦、音邦、伊邦、默邦、爱邦、威邦、梅邦、弟部、拿部、刚邦、印甸诸部、柳部、尔部、武部、华部、安邦、嘉邦。
章节的增加并非简单地增添几个州而已,裨治文在《大美联邦志略》中更新了《美理哥合省国志略》一书的统计数据,具体所述内容更加准确。比如,谈及马萨诸塞州的人口,初刻本写“居民则六十一万零十四人”,《大美联邦志略》则云:“据前乙卯年(指1855年)核算……共一百十二万人。”在说到缅因州的面积时,初刻本讲“兹省内地之延袤,极与浙江省相似”,后书则言“计邦内之疆域与华地较,约比浙江省五分之四”。
经过二十余年发展,美国经济、科学、文化迅速发展,这在1861年版《大美联邦志略》的内容中无疑也有体现。裨治文在《大美联邦志略》中介绍了许多新发明、新事物。比如铁路,1830年裨治文来华时,铁路还不存在,到1860年时,美国铁路行业迅猛发展,《大美联邦志略》的“邦都道路”一章中就提到美国铁路已达八万余里。
另外还有电机远报(电报)、测天镜(即天文望远镜)、传真镜(即照相机)以及显微镜、热气球,等等。《大美联邦志略》中新增了“邦都道路”、“商贾贸易”等章节。总之,对美国国力的介绍更为全面。
其删减部分最值得注意的是,裨治文在《大美联邦志略》中删掉了初版卷二十七“推度将来”整卷的内容。这一卷实际上是该书的结束语。该卷的最后部分是这样写的:
……欲如是,则必立国法,定章程,勿横征税饷,勿刻剥小民,使农工商贾共踊跃而乐利无穷。由是百姓足而君无不足,仓廪府库可永无匮乏之忧。设书院,辨正教,感以其良心,启悟其德性而仁义礼智,虽愚夫亦黽勉争趋。即或大兵临境,而我之国富兵强,亦何畏彼哉。
然非于太平之日,预防失国之心,兢兢业业,慎始慎终,上畏上帝,下念小民,清心寡欲,敬身修德,而乃暴虐纵态,赏罚不平,致触上帝之怒,惹万民之怨,则众叛亲离,国家解体,亦安有不失位者哉。是在乎为君者自取耳。
兹因纂合省志,故特跋数语,以警天下之为国君者,幸其勉诸。
该卷名为“推度将来”,好像是展望美国未来之意;但实际上,这一番议论很难分得清是在言说自我,还是在影射他者,作者似乎是针对大清时弊,借题发挥。作者在《大美联邦志略》中删减这一节,显然是因为时过境迁,那一番话已经失去警策的效果,所以不再多说。
对于一些文化设施的记录,《大美联邦志略》不如《美理哥合省国志略》多。
《美理哥合省国志略》的卷之二十一“学馆”、卷之二十二“书籍”压缩为了《大美联邦志略》中的一章“学馆书籍”。裨治文在《大美联邦志略》中介绍每州概况时提到的文化设施,也不如在《美理哥合省国志略》中多。《美理哥合省国志略》每州详介时,势必提及该州之文化、教会、慈善机构等,但在《大美联邦志略》中,这种倾向大大淡化。如在介绍马萨诸塞州一章中,《美理哥合省国志略》曾提及全美最大的大学(即哈佛大学):
大书院共六所,内一所自始建迄今,已历二百余年矣。于二十六省之内,书院则当推他为大,又当推他为始作,其后各省方效焉。内为师者三十五位,受业者三四百人,内藏书四万本。
但在《大美联邦志略》中,仅用简单的语句一笔带过,“邦中幼学八百,大学三,又大公学三四所”。
《美理哥合省国志略》对马萨诸塞州府波士顿的文化设施描述较详,谓及:
通城文风浩盛,书房数所,内有一藏书之室,置书二万五千本,各房共计所藏公书,约七八万本,其书官员士子,皆可进观,惟不能私携回家而已。
《大美联邦志略》中则无这段文字。可见,两书内容的侧重点有所不同。
另外一个较大的变化是《大美联邦志略》原序与《美理哥合省国志略序》在长度、内容以及文辞上相差较多。《大美联邦志略》的“原序”,并非初版中的《美理哥合省国志略序》。《大美联邦志略》的“原序”为380字,较之《美理哥合省国志略》中656字的《美理哥合省国志略序》,叙述更加简约。《美理哥合省国志略》以表达“天下为一家、中国为一人”观念的文字(73字)开场,这段内容在《大美联邦志略》中完全删去了,代之以裨治文的身世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