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灵后山,树林深处,齐枫正趁着天早倚树听风,登高望远,听得一阵聒噪,心生不快。
“现在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敢上我们昆灵山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真是,快哪来滚回哪去,大早上真是晦气!”
一阵唾弃中,一个身材瘦弱,衣衫破烂,满面委屈的小姑娘低声地抽泣着,在一群白衣弟子的包围中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步履蹒跚,跌跌撞撞向山下去了。
“大清早这是闹地哪一出啊?”齐枫皱着眉头闻声而来。
“二师兄好!”众人连齐枫出现恭恭敬敬行了礼,素来知道齐枫不管门中之事,也并不害怕。
只是齐枫反常地厉色道:“想来我大姐姐向来只教你们剑道,未曾教过你们做人,欺凌弱小,这就是你们在昆灵山学到的道理吗?”
众人诺诺表面无话可说,只是心里依旧不服:不就是个走投无路的乞丐吗,我们昆灵山又不是收容所,什么人都要!
这小姑娘见状忙追回来,扑通一下跪在齐枫面前,泪珠收不住地哗哗哗往外流,看地人见犹怜:
“还请公子救小女子一命!”
“你且慢慢道来,出了何事。”齐枫伸手将她扶起来。
她极力收了收眼泪,声线平稳了才又说话:“我父亲本是当朝官员,受人陷害,满门落魄,如今家中已无亲人,走投无路,才想一心求道,就上了昆灵山。”
“你这样柔弱的小女子为何偏要修道习武?家道败落嫁得寻常人家也可安稳一生,何必要遭这些罪。”齐枫看出她没什么慧根便语重心长地劝她。
“家父背负冤名,仇人还逍遥于天地,我想为父母报仇,手刃仇敌方可为快。”她说着说着眼中满溢恨意,双手紧握,指甲在手掌嵌出了血印。
齐枫正犹疑间,见这姑娘连连叩拜:“还望公子收留,救命之恩他日定当报答!”
“罢了,你跟我走吧。”齐枫便也心软,带着她去齐云晗那里录入名册,核查了身份。
“你向来是不管事的,如今怎么了,倒是长大了越发多愁善感!”齐云晗对齐枫私自带人去入书谱十分不悦。
“我是看她实在可怜,我都确认过了,身份干净,确如她所说,大姐姐就收留她吧,也当是积德行善!”齐枫在齐云晗面前有些拘谨。
毕竟长姐如母,需得恭敬。况且这齐云晗和齐云婉虽是双胞姐妹,性格确是天差地别,心气极高,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事事以大业为先,深得齐凌掌门的欢心,平日里教导弟子,帮扶门中事物,事事做得妥妥贴贴,从不出纰漏!
“做大事的人,怎么能如此心软!”齐云晗白了他一眼。
齐枫摸摸鼻子,眼神躲闪,低下了头。
“算了,把人带进来吧,记住,下不为例。”齐云晗常常觉得自己这唯一的弟弟不务正业,难堪大道,简直是操碎了心。
“我保证,没有下次!”齐枫乐呵呵地出去了。
在门口对那小姑娘说:“进去吧,自此以后便潜心修道,忘了前尘往事吧!”随即拂袖而去。
她小心翼翼进了门,又一下跪在齐云晗面前。
齐云晗也不愿多说,只问了句:“叫什么名字?”
“苏小曼。”她诺诺开口。
“好了,跟我去领衣服,四处熟悉一下吧。”
齐云晗起身,如往常一样声调平稳,神情端庄得体,话语里听不出里面有一丝情感,步伐稳健,经过的地方都带起一阵凉风。
——
“嘉名哥哥!”林依然的声音远远传来,可以听出满是欣喜,还是跑着跳着过来的。
听到她的声音,风嘉名沉重的心情有所缓解,挤出一个笑容,走到楼下去接她。
“嘉名哥哥,上次摔了茶杯,我们再出去买一个吧。”林依然刚刚和一群小精怪逗乐跑回来,还喘着气,嘿嘿笑道。
“你是又想出去玩了,找些借口框我。”
“那嘉名哥哥去不去?”
“去。”风嘉名真是拿她没办法。
正是大白天,两人就如寻常人一样散着步走了出来,每次风嘉名和林依然在一起,都会被她清澈干净的心灵所感染,感觉十分轻松,再烦恼的事都不再重要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念头越了界限,忙移开眼,看别处的风景了。
林依然不知道在这条路上走了多少次,每次还是欢欣雀跃,像个孩子。风嘉名突然开口:“楚楚,你今天想不想尝试些好玩的?”
“好啊,什么好玩的。”
“跟我走就好了。”
风嘉名带着林依然去了一个瓷窑,穿过一排排锅炉,来到一个雅间,一个穿着朴素的孩子走了出来,用一种十分老练的语气招待他们:“二位是想要定做瓷器吗?”
“想要一个特别的茶杯。”风嘉名递给这孩子一锭银子。
“那跟我来吧。”
林依然与风嘉名被带到一大块屏风后面,里面有各种各样精美的瓷器,还有大小不一的刻刀,笔墨纸砚。
“二位可以将成品画出来,待三日后来取便好。”
林依然一会摸摸瓷器,一会看看刻刀,十分感兴趣:“我可以自己做吗?”
“当然好,姑娘请随意。这是初胚,形状做好后交给我烧制就行!”说着便出去了。
“这偌大的瓷窑怎么就这样一个小孩子当家?”
“小孩子?他可比你大!”风嘉名闻言一笑。
“难不成他也是…?”
“还不算太笨!”
“可是你是如何知道的?”林依然满心都是疑惑。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这镜水镇的许多妖,南边绣坊是只白狐狸,东边李府的老爷是一只狼……”
“才不过几日,你真是厉害,不过我以后也会这么厉害的。”林依然也不愿败下阵来。
“呐,你也做一个吧!”林依然递给他一个泥土胚,他也真的拿起刻刀像模像样地开始雕刻,动作竟还有些娴熟,让林依然又心生敬畏,风嘉名好像什么事都可以做好,仿佛世间没有什么他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