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传话
身体已经快速手脚并用，翻找起来，可是我满头大汗，几乎找遍了书房的任何一处角落，却始终一无所获。开始时，我很紧张，身上都冒出了细汗，可是渐渐的，我平静下来，心情也蓦然轻松起来。
没有，到处都没有，丰西玥没有骗我。我该高兴，可是，心却疼痛起来，对啊，他怎会骗我？他一颗真心都剖开在我面前，还怎会骗我？
我很失望，为自己的不够信任他而失望。曾在心底发誓与他并肩，却仅仅因为外人小小的一句话就动摇对他的信任？
无力的靠坐在书柜旁许久，脑中却突然灵光一闪，玉玺这种重要物品，怎么会那么容易找到。只要是皇宫，都有暗格机关，莫非？
似乎如命中注定般，余光一瞥，书柜上的琉璃灯座映入眼底。我颤着手，试着轻轻扭动了下座底，活的？我心头一跳，毫不犹豫的用力向左一扭，却没有想象中的出现什么密室暗格，我又试着向右扭动，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呼出一口气，我竟呵呵笑起来，终于彻底对自己失望。
“怎么不扭了？”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冰冰冷冷没有任何温度，“再向左扭一下，就会打开了。”
我悚然一惊，霍的转过头来，丰西玥身姿卓然的立在门边，静静注视着我，我却不由自主一个哆嗦，平日温柔的眼眸，此刻分明一片寒霜。
丰西玥在我面前从来没有如此冷漠过，我突然害怕起来。
“我……”我结结巴巴，想要解释，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不禁又苦笑，还需要解释什么？他一定对我彻底失望了。
“雪儿，你在找什么？”他的声音忽而又变的轻柔无比，一步一步向我走进，可是那慑人的气势，却让我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
“你怕我？”声音轻的怕惊碎什么。丰西玥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手掌贴在我的脖颈，冰凉的掌心，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摇头，声音哽在喉间，吐不出来。我垂下头，躲避着他慑人的视线，心虚的不敢与他对视。
“看着我！”丰西玥低吼，似在极力隐忍着满腔的痛苦和失望。下巴被他死死捏住，被迫抬起头来，目光顷刻间撞入一双碧水寒潭似的漆黑双眸。
“他的话就你就那么相信？”丰西玥熟悉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却如冬日清晨扑面而来的寒雾般冰冷。我全身一僵，刹那间全都明白过来。
“你抓了他？对吗？”什么刺客逃了，以丰西玥的手段，怎么可能让他逃掉。齐晧自小腿有残疾，又受了伤，任他武功再高，也不肯能逃得出去。
丰西玥握紧的拳头咯咯作响，额头上青筋暴起，几乎咬牙切齿道，“对！……怎么你心疼了？”
他在说什么？我终于知道丰西玥的怒气从何而来，心头骤然一软，柔声道，“他是南齐的唯一血脉，你别杀他，求你！”
哪知，我偏偏说错了话，恰巧无心戳中了丰西玥的痛处，他的脸上瞬间褪去血色，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缝，压抑的痛苦夹杂着怒气自齿缝中一个字一个字蹦出，“从来都是我求你，你何时求过我？为了他，你来求我？”
我知道我又一次伤了他的心，他的话更是如针扎在我的心上，我痛的神经都在痉挛，却不知如何解释。
“好，很好！”丰西玥蓦然放开我，退后一步，眼中的狂风暴雨渐渐沉淀下去，神色冷漠的望着我，平静又淡然道，“我是骗你的，南齐的玉玺就在书柜后的密室里，你去打开它，就什么都明白了。”
听到玉玺二字，我浑身一震，脑中如被重锤敲击，嗡嗡鸣响。
他不但知道齐晧告诉我玉玺的事，竟承认了玉玺并没有毁去，难道当初他真的是骗了我？可他为什么不继续骗下去，为什么又承认？
我突然很后悔，宁愿他一直骗我，多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为何纠结于此？为什么要让我们之间的信任这么轻易的被毁去。
“打开它！”丰西玥目光一刻不离的紧紧盯着我，平静的说，“打开它……”
丰西玥双手背在身后，就那么静静的站在我一步之外，将一切情绪都掩藏在那双深邃的眼底。可是他的下巴却绷的紧紧的，仿若，我真的打开它，下一刻就是天崩地裂。
“对不起……”我颓然的滑坐在地上，心底深深的恐惧蔓延开来，好怕那颗真挚的心就此碎在我的眼前。
泪水夺眶而出，下一秒，我冰冷的身体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丰西玥伪装起来的冷漠，顷刻碎的无影无踪，熟悉的温柔又一次环绕住我，耳边的低语轻柔如风，“让我拿你怎么办好！”
如叹息般的一句话，反而让我哭的更凶。哭够了，我霍然翻身站起，拉着丰西玥的衣袖，不顾一切的跑了出去，仿佛这间屋子是吃人的野兽，在停留一秒，就会被拆骨入腹，尸骨无存。
躺在执子宫柔软的床榻上，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我选择相信丰西玥，可是却不得不救齐晧。除了求丰西玥，我没有别的办法。
“我可以放了他！”谁知我还未开口，丰西玥已经先开口，“但你必须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原来，他始终只是怕我离开。
双臂环上他狭窄结实的腰，头轻轻贴在他的胸口，听着那里面强而有力的心跳，我安然叹息一声，“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似乎我无论说多少次，丰西玥心中的恐惧都不会消散。只有一遍有一遍的重复，“我不会离开你！”
在丰国阴暗潮湿的天牢里，又一次见到齐晧。他看上去憔悴而苍白，手脚都被固定在墙壁的铁链绑着，但情况还不算太糟，没有用刑的痕迹，受伤的部位也被包扎过。
他垂着头，紧挨着墙壁而坐，眼睛半闭着，似是睡着了！
牢门打开，我走了进去，地上铺着稻草，并没发现老鼠蟑螂之类的恶臭生物横行，还算干净。
“齐晧！”我蹲在他的身边，轻声唤他。
听见动静，齐晧的眼皮缓缓睁开，看清是我，暗淡的眼眸，顷刻间如注入光芒般闪闪发亮。他干裂白发的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却满含激动，“雪儿？”
我握住他骨瘦如柴的手，心疼道，“是我！你还好吧？”
“我没事，你怎么会来？”说完，又苦笑出声，“我真傻，当然是他让你来的！”
“我来放你走。”
“放我走？”听到这句话，齐晧没有丝毫喜悦，却是满心苦涩。凄然道，“他不杀我，难道不怕我活着再回来要他的命吗？实话告诉你，我不光是来找玉玺，我还是来刺杀他的！只是，我太没用……”
刺杀丰西玥？不是没有猜到，此刻听他亲口说出来，我心里还是惊跳不已。我沉默的望着他，半响，轻声道，“我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做，可我不能看着你白白送死！你走吧！”
手腕蓦地被他抓在手心，铁链在剧烈的动作下叮叮当当，齐晧抓的很紧，“雪儿，听到你活着的消息，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如今，我还能再见到你，唯有感谢上苍，我知道我很没用，几次想救你出去，都没有成功，我实在没有办法，只有以身犯险，我知道皇宫多么危险，这样的结局，我早已想到过，可是我不甘心。不亲眼见到你，我日日夜不安枕，噩梦连连……”
不用想，齐晧说的那几次营救，都是被丰西玥拦住了。可笑我竟一点都不知道。
我叹口气，轻声道，“我很好，不必担心我，你快走吧！”
手腕被抓的生疼，我皱了皱眉，试图抽出手，齐晧却抓的更紧，眼睛定定的望着我，声音无比认真“雪儿，我知道你是被逼的，你再等等，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我心中酸楚，却不得不让他面对现实，“他没有逼我，我是自愿留在他身边的。你走吧，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不！”齐晧不愿相信，拼命的摇头，一直支撑自己的东西，似乎一下子倒塌，整个世界都摇摇欲坠，“我不相信，他给你吃了什么药？你怎么可以留在自己的仇人身边？”
我知道丰国灭了南齐，我也更加明白，战国乱世，大国兼并小国，再正常不过，天下终究会一统，说到底，我只不过穿越到了南齐，我真正的故乡并不是南齐，更不会有什么灭国之恨的心结。可是，齐晧不同，他不光是南齐的子民，更是南齐皇族唯一的血裔，他自然恨丰西玥入骨。我能理解他，可是我不会跟他走。
“雪儿，你说话啊！”我沉默不语，表情始终平静淡然，齐晧着急起来，抓住我的手臂，激动的摇晃，“你难道忘了，玄翎怎么惨死的吗？”
“玄翎？”脑中似乎某一根弦被触动，为什么这个名字这么熟悉？
“你的哥哥，南宫玄翎，你忘了？”
哥哥，玄翎哥哥？我的脑中突然天旋地转，为什么我想不起来，玄翎，我的哥哥？鼻中一热，似乎有什么流淌出来。
“雪儿！”撕裂般的惊呼，同时响起。
“玥？”我意识还在，只是胸口疼的难受，不想考虑丰西玥为什么会在这儿，拼命抓住他的手，似乎这样疼痛就会减轻，“我好疼！”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儿！我在这儿！”丰西玥搂着我，像孩子一样轻拍着我的背，柔声哄着我。
“丰西玥，你这个混蛋，你对她做了什么？”齐晧看着地上的斑斑血迹，全身颤抖，失控的咆哮，如发狂的狮子般，疯狂的扯动着墙上的铁链，作势要扑过来拼命。
“来人！将他的嘴堵上，丢出宫去！”丰西玥冷冷的下了命令，几个侍卫一拥而上。
“混蛋，混唔……”嘴被粗鲁的堵上，愤怒的咒骂统统吞进了肚里。齐晧奋力踢打挣扎也无济于事，顷刻间被五花大绑，抬了出去。
再次睁开眼睛，已是夜晚，丰西玥坐在床头，手轻抚我的额头，一瞬不瞬的注视着我。看见我醒来，似乎松了一口气，“好点了吗？”
我点点头，丰西玥将我扶起，靠在他身上，手臂缠在我腰上，在我耳边轻声说，“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摇摇头，声音有气无力，“你答应放了他的！”记忆的画面停留在阴冷的牢狱，齐晧手脚都被铁链紧紧拴着，他声嘶力竭，怒吼着什么，任我怎么拼命想也想不起来。
“放心，他已经出宫了！”似是为了让我安心，丰西玥声音出奇的轻柔。我微微一笑，丰西玥终究不会骗我的。
“睡吧！”丰西玥也在床铺上躺下，钻进被窝，搂着我轻拍。
我安然沉沉睡去。
我知道我失去的那部分记忆很重要，可是每次试图想起来的时候，就头痛欲裂，还会伴随着身体的虚弱，比如流鼻血，晕倒之类的症状。丰西玥告诉我是因为我体内的毒素还未清干净的缘故，到底什么毒，如此剧烈，连千年血参都不能完全化解。
丰西玥为了我的健康，花费了太多心血，我知道自己不该怀疑他，可是就是止不住奇怪的念头，为什么许多过往我都能记起来，唯独那夜得记忆，一片空白，当年在南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胡思乱想，几乎夜不能寐。我急切的想想起来，可是除了让自己身体更加虚弱外，大脑依然一片空白。
我日见憔悴，丰西玥似乎也变得沉默许多，总是若有所思的望着我，不说一句话，就那么直直的望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有时候一望就是一整天。
我的身体日渐消瘦，丰西玥眉头越锁越紧，为我的健康忧心忡忡。御医来看过几回，只说是心绪郁结，并无大碍，开了一些疏散的药剂就作罢。可是药吃了几日，并没有多大效果。丰西玥无法，吩咐了御膳房每日给我变得法的做各种吃食，诱我多吃饭，今日不知又送了什么过来。
我懒懒的躺在软榻上看书，小竹领了小太监进来。只听他细声细气的说，“娘娘万安，今日做的是红枣雪蓉羹，补气养颜，酸甜可口，请娘娘品尝。”
平日内监送完吃食，都是默不作声告退下去，不想今日却一反常态，我略感诧异，不由抬头扫了一眼。小太监却也大胆包天的抬眼瞧过来，一看之下，我不由愣住，这个人，如此眼熟，思索片刻，眼睛亮光一闪，这人竟是小六！
自从瑾妃去世后，云漪宫的下人早已四散到皇宫各处，小六我也再没见过，没想到，他还留在宫里。还记得小六当初救时，曾说过，他是四王爷的人，那么毫无疑问一定齐晧派他来的。
小六知我已认出他来，未免别人疑心，赶紧低下头去。我略一思量，便明白过来，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说道，“不知这羹汤怎么个补气养颜，你倒是说说。”
小六答道，“回禀娘娘，小的祖父原也是御膳房的师傅，祖传下来几道补气养颜的羹汤妙方，听说娘娘几日来，精神不济，身体欠安，遂想起来这妙方来，特来献于娘娘。”
“哦？”我笑的温和，“那本宫倒是要瞧瞧。”
小六从袖筒里取出一张纸，小竹接了，左右瞧了瞧，没什么特别，才递到我手上。我仔细一瞧，还真真确确是羹汤的方子，横看竖看，也瞧不出什么玄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