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失踪
小竹沉默半响，终于咬咬唇说，“奴婢是不懂，但既然娘娘一定要去，那么奴婢也一定跟着去。”
我心里感动，面上也只是勉强笑笑，“小竹，你还是留下来吧。我不想你去送死。”
小竹清亮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惶急道，“奴婢不怕死，奴婢只是担心娘娘。如果娘娘一定要去，奴婢会陪着您的。”
我上前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冰还明显有一丝颤抖，我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谢谢你，小竹。”
小竹怔怔的看着我，眼中有水汽弥漫。
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丰西玥离开前竟然连一面也不愿意来见我。每天晚上我闭着眼睛，听着房门口得动静，隐隐期盼他的出现，可是直到我朦胧睡去，也不见他踏进房门，就连徘徊的痕迹都没有。一次一次的失望，却让我决心越来越坚定。
小竹站在我床边，低低唤我，“娘娘，您睡了吗？”
我睁开眼睛，靠坐在床头，“怎么了？”
小竹手里托着一个托盘，盘子里放着一个白玉小碗，小竹笑笑，“娘娘这几日都没睡好，小竹特意熬了些安神的参汤，娘娘用一些吧？”
我摇摇头，“我不想喝，明天就出征了，难免有些不安。不碍事。”
“就是要上战场，娘娘才应该养好精神。”小竹轻轻吹着还冒着热气的汤碗，笑着说“行军打仗的颠簸之苦，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我想想也有道理，战场上若是体力不支，不光自己小命不保，还拖累了丰西玥我伸手接过热气腾腾的参汤，一点一点喝了下去。一股热流滚进五脏六腑，浑身顿时暖洋洋的。心里安定了许多，睡意也渐渐涌上来，我含糊的嘟囔，“记得五更天的时候叫醒我。”小竹低低的应了。
一夜无梦，第二日醒来，明晃晃的阳光透过窗棂，撒在锦缎被面上，投下斑驳的碎影，我睡眼惺忪，有一瞬间的迷蒙。呆了几秒，猛然望向窗外，顿时如遭电击，跳下床，不管不顾的冲出房门，刺眼的阳光，在头顶上讽刺的俯瞰着我，空旷的宫苑，安静的如同坟墓，一瞬间竟让我有种被世界遗弃的错觉。
“来人！”我大吼一身，震的自己身子都微微轻晃。
没人应答，我怒气冲冲的喝道，“人都死了吗？”。一个扫地的小太监，听见声响，探头进来，看见是我，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跪在地上，颤着声音说，“娘娘有什么吩咐？”
我厉声说道，“皇上呢？”小太监面生的很，也许只是外院做下等差事的，怯怯的看着我，结结巴巴道，“皇上……皇上……三……三日前就御驾亲征了。”
“什么……，你说什么？”我震惊的张大嘴巴，手攒的死紧，指甲陷进肉里都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小太监看见我惨白的脸，吓得更是抖的不住，“皇上三日前就出征了啊！”
我眼前发黑，身子晃晃了，勉强站住，不可置信的盯着前方。原来丰西玥说的三日后出发，只是说给我一个人听的。他秘密练兵是假的，他不肯见我也是假的，小竹的参汤惨了药，为了阻止我。他们一个个都合伙骗我。
一双手扶住我颤抖的身子，一个温柔娇嫩的声音说道，“姐姐身体不舒服吗？怎么额头上都是汗？”
我找回一丝神智，看向来人，万万没想到是德妃。想起那****的陷害，我冷冷的看着她，“你来做什么？”
德妃愣了愣，看着我就像从来都不认识我，渐渐收起温顺的神色，冷冰冰的说，“皇上丢下我们姐妹亲征边关，妹妹怕姐姐一个人无聊，好心特意过来看望，没想到姐姐却这样拒人千里之外？”
“你好意我已经领教过一次了。”我看向她，所幸推开天窗，冷笑道，“难道你想乘皇上不在，再害我一次？”
德妃面色一变，吃惊道，“姐姐说的什么话？妹妹何曾害过你？”
我气极反笑，“这么快就忘了？我本来信任妹妹才请妹妹帮忙出宫，谁知妹妹竟然找人害我，差点让我溺死，妹妹如此蛇蝎心肠，我可没有这样的姐妹。”
德妃柳眉微皱，面露诧异，“当日之事，妹妹只当姐姐反悔，留恋皇宫突然改变主意，所以派去的人也没有见到姐姐，没想到姐姐是遭人暗算。”
我吃惊不小，将信将疑的看着她，不知道她的话是真是假，难道那日害我的另有其人？德妃的话到底该不该信？不管是真是假，我都不可能再相信她。
亲征的事让我心乱如麻，此刻也不想追根究底，我冷冷道，“算了，我也没有追究你的意思，以后我也不想和你有什么瓜葛。你还是回去吧？以后再也不要来了。”
德妃冷傲的挺直背脊，“既然姐姐不相信我，我也无话可说。”德妃走到门口，又转身看我，慢慢说道，“妹妹此次来，只是想告诉姐姐，云漪宫有喜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德妃眼底有一丝黯然，离开的背影竟有一些寥落。
我站立良久，终于体力不支，坐倒在青石阶上，阳光再是耀眼，也抵挡不住心里的凉意。
五日后，边关传来捷报，夏人连连败退，溃不成军，丰国军队首战告捷。然而凉人却还是顽强抵抗，边关酷寒，又连连大雪，丰西玥的军队被大雪困住，行军困难。所幸凉人也被大雪大雪阻塞没有大的动静。
我失神的摸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扳指上的飞鹰眼神锐利如剑，带着森冷的寒光。我此刻才意识到，这个扳指是飞鹰军的兵符。丰西玥不是说把所有飞鹰军都带走了吗？为什么还要留给我这个兵符？
我已经秘密派人监视丰西岚的一举一动，也买通了慈宁宫的几个宫女，太后一有动静，马上向我禀报。然而太后除了参禅礼佛，没有任何异样举动。
丰西玥不在宫中，若是丰西岚乘此间隙，发动政变，成功的可能性非常之大。他不应该毫无动静，放弃这样的大好时机才对。
丰西玥宠幸瑾妃，拉拢曹光的意图非常明显，苏丞相不被皇帝重视，这样的尴尬境地，丰西岚定会借机拉拢丞相，和他建立反叛联盟。也许他们私底下早已经达成某种共识。丰西玥心里应该也很清楚才对。可是为什么这样危机重重的时刻，他却要御驾亲征，远赴边关平乱？他已经安排好了吗？瑾妃的有喜也是他事先预谋好的吗？
明知道丰西玥不是个简单的君王，他的文治武功，治世谋略，可堪称千古明君，可是，那止不住的担忧，就像野草般在心里疯长。
我是唐菲，我不是那些一谓只知等待的后宫女子，不做些什么，我会急疯掉。
我烦躁的坐在铜镜旁，大声唤道，“小竹，给我梳妆打扮！”气恼小竹那日的行为，几天来我都没理睬她，有什么事都吩咐绿雨去做，小竹被我冷落，看得出很是失落，我依然气她的背叛，也就顾不得去管她。
小竹小心翼翼的给我梳着头，不时的拿眼瞟我，怯生生的样子，看的我更是气恼。我在心里无声叹息。如果丰西玥有事，我不会责怪你，我只会恨我自己。
穿戴好，我吩咐道，“摆驾，曹将军府！”小竹愣了一下，也不敢多问。急急的下去准备了。
我以贺喜的名义登门造访，曹将军诚惶诚恐的迎我进去，不同于瑾妃的傲慢，神色恭敬，礼仪得体，更有种不怒而威的摄人气势。不愧是位极人臣的镇北大将军，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表面的一同寒暄祝贺之后，我含笑说道，“听说将军，不光精通兵法，更是文武双全，诗词文章颇为精通。巧的很，本宫也喜爱诗词，不知道可否和将军切磋一二。”
曹将军会意，笑容可掬的答道，“娘娘抬爱，微臣理当奉陪。请……”曹光将我引到他的书房，下人被屏退。我随意打量着这间静谧的书房，布置出人意料的书卷气十足，庄严中透着雅致，书桌旁还插着一束白梅，淡淡的清香弥散在空气中，很难想象这是个舞刀弄枪的将军的书房。我环顾四周，果然诗词歌赋的书籍很多，精细的可媲美军法兵书。看来曹光果然如传闻所言是文韬武略皆通的人才，如果丰西玥能收为己用，就再好不过了。
“听说贵妃姐姐这几日爱吃酸梅，御膳房的酸梅脯全都送去了云漪宫。”我随手翻开一本诗词，随口说道，“就不知……姐姐怀的是龙子还是帝姬？”
曹将军混迹官场多年，话中的意思早已一听二楚。他只剩垂首站在一边，不动声色的答道，“能为皇家开枝散叶是曹家的荣幸，皇子或是帝姬都是龙裔，老臣一样高兴。”
我温婉的笑笑，“将军说的是，皇上子嗣单薄，瑾贵妃能为皇家诞下龙脉，真是普天同庆之事。况且贵妃娘娘深受皇上的喜爱，母仪天下，喜上加喜怕也是指日可待之事。”
曹将军依旧面不改色，恭敬回答，“老臣惶恐，不敢妄加揣测圣意。”
我面色平静，盈盈而立，含笑看着他，开门见山道，“不瞒将军，我这次来是有事来请求将军的。”
曹将军面露错愕，目光飞快掠过我，眼中有一丝疑惑。我面向曹光，突然屈膝，深深一揖。
“娘娘这是做什么？”曹将军大惊之下，失措的欲扶起我。我执意不起，神色凝重，“我知道皇上看重将军，所以特来请求将军能助皇上一臂之力。”曹将军诚惶诚恐的跪下，“娘娘何出此言？为臣子的定当为国效力。”
我神色严肃，压低声音道，“成都王勾结丞相意欲谋反，将军可知？”
“什么？此话当真？”曹将军面色震惊，神色惊疑不定。
我正色道，“皇上亲征前，特意告诉我这个消息。怕成都王有异动，所以将这个兵符交给我。”我将扳指托在掌心，墨色的玉环透着凌厉的寒光，隐约看见飞鹰图案。曹将军只是撇了一眼，脸上一变，沉声道，“这是飞鹰军的兵符确定无疑。只是……曹光语气有一丝疑惑，”臣不明白，陛下不是将飞鹰军都带去平乱了吗？“
“其实，皇上怕贼子借机造反，特意留了三千兵马让我以防万一。”我面色凝重，缓缓道，“只是皇上突然被大雪围困，我已经将那三千飞鹰军派往边关救援。”
我轻叹口气，忧心忡忡道，“皇上有难，不可坐视不管，只是这样一来京城军力空虚，若是贼臣真的造反，也只有仰仗将军的镇北将士了。”
曹将军浓眉紧皱，知道事态紧急，不可懈怠。但是，他抬头打量这个美丽的不可思议的女子，她的胆识和勇气非一般女子可比。而皇上对她的宠爱更是非同寻常，这样的女子绝非池中之物。皇上出征前早有暗示，有人心怀不轨，让他秘密调兵，守卫皇城。只是不知事态竟然发展这么快，已经演变到此种地步。苏丞相一直和他水火不容，处处针对，若是，真的勾结成都王谋反，一旦事成，岂不是自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吗？恐怕他们曹家，也难逃族灭的下场。
该不该相信她？他在心里犹豫不决。而事到如今，也只有选择相信她，那么重要兵符皇上都交给了她，可见陛下对她的信任。镇北将士多年跟随于他，出生入死，铁血染过的战甲，都是他们忠诚的见证。只是……这个女子在后宫一日，他的女儿就永无出头之日。
我盯着曹光沉思的脸，恍然明了。突然举起手，五指伸展，无比诚恳又郑重道，“青天为证，我唐菲在此起誓，将军若肯出兵，事成之后，我愿意离开皇宫，永不染指凤冠，永不与瑾妃相争。这样将军可以放心了吗？”
曹将军再不迟疑，双膝跪地，语声坚定，神色庄重，臣誓死追随吾主。与丰国共存亡。
“很好！”我轻轻的扶起曹光，看着老将军豪情壮志的坚定面容，微笑起来，“一切就仰仗将军了。”希望丰西玥能撑住，一旦他有什么不测，丰西岚必定借机起兵，取而代之，到那时，丰国必定大乱，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一想到丰西玥的处境，我的心就隐隐作痛，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他答应过我，一定平安回来。我应该相信他，相信他。
马车徐徐在青石板路上轻晃，我掀起轿帘一角，望着天空发呆，已近黄昏，夕阳挣扎着不肯落去，拼劲全力，也只得黯然收场。唯有那金黄色的云霞挥散不去，见证着它曾经流连过的天空。
关雎宫外，小竹焦急的四处张望，发现我的鸾轿，急惶惶的跑过来，将我扶下了轿。
我还来不及问她出了什么事，她却已经急的眼泪涌出了眼眶，我心里一跳，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抓着她冰凉的手，语音不稳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小竹呜咽出声，结结巴巴的轻声说，“大事不好了……皇上失踪了。”霎时如同乌云压顶，脑中电闪雷鸣轰隆作响，我站立不稳险些摔倒。呆愣许久，才勉强按捺住狂跳不止的心脏，我强作镇定，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的问道，“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皇上为什么会失踪？”丰西玥不是只是被大雪困住吗？有飞鹰军士兵跟着他，他怎么会失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