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景言和顾夜轩的关系一度降到了很低。
十月末,宫中有传来了喜讯,中宫有喜了!
于景言听着太医在一旁说着恭喜的话,却有些失神,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抬起头看着顾夜轩平静的模样,痛意蔓延上整个心脏。
遇喜的第二日,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后宫,妃嫔们全部前来道喜。
于景言低头抚摸着小腹,太医说已有三月有余了。
“皇后娘娘遇喜,可千万要小心身子!”江柔笑道。
于景言轻笑着点点头。
一月一元宵节,翊坤宫热闹非凡,于景言让人进了些好玩的玩意,又请了戏子唱曲,好生热闹。
顾夜轩陪着于景言坐在台下看着戏,身后是嫔妃们和侍女们。
顾夜轩的心思明显不在戏上。
于景言转头看向顾夜轩。
“怎么了?”
顾夜轩颇为烦躁的揉了揉眉间。
“蒙古北部的叛乱始终压不下去。”顾夜轩简短的说了一下,于景言看着火光闪烁着他的眼眸,下意识拉住了他的手。
顾夜轩感觉冰冷的手上传来了温暖的气息,心下安了些。
“别急。”简单的两个字抚平了顾夜轩焦躁的情绪。
顾夜轩点点头,眉眼间尽是疲惫。
“蒙古北部地区常年叛乱躁动,那地区本就混乱不堪,无人管制,如今已经平静了不少了,慢慢来。”于景言柔声道。
“虽然掀不起什么太大的乱子,但总归是蒙族的一部分。”顾夜轩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了。
于景言看着顾夜轩的侧脸微微凝眉。
“顾夜轩。”红唇微启。
顾夜轩回过头看着她,烛火映衬着她娇小精致的脸庞。
于景言开口,台上的戏子也唱到了结尾,掩盖住了于景言的声音。
顾夜轩微微皱眉。
于景言笑着摇摇头,转头看着台上的戏子。
……
夜晚,顾夜轩留宿在于景言的翊坤宫,于景言有了身孕,早早便睡下了,顾夜轩点着烛火在一旁看着公文。
于景言被奏折的竹简声吵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吵醒你了?”顾夜轩回过头。
于景言迷糊的摇摇头。
此刻她觉得两人才像一对平凡的夫妻一般,没有后宫女子的勾心斗角,没有前朝的战争与压力,他们直接没有恨,只有爱,只有陪伴。
于景言有些恍惚,掀开被子起身走到顾夜轩身后。
为他捏着肩。
“这么晚了还在看奏折。”于景言看着桌子上的一摞奏折,后宫女子不得参政,而她更对这些没有兴趣,就算顾夜轩让她参政她也不愿意去做。
“事情太多了。”
“坏了身孕就去休息吧。”
“没事。”于景言神情淡然。
“你到是没有以前那般张扬肆意了。”顾夜轩挑眉笑道。
于景言闻言失笑。
“怎么,你想让我把你这后宫搅的翻天地覆?”
“一群无用女子罢了,整天矫揉造作的模样看着就心生厌烦。”顾夜轩叹了口气。
于景言没有再说话。
他们早就不同于四年前了,他是皇上,站在万人之巅,她是皇后,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她的骄傲肆意,被困在了这偌大的紫禁宫内,在这红墙瓦片之内,早就丢失了自己最初的模样了。
于景言的心啊,早就死了。
顾夜轩将于景言拉坐在自己腿上,不断的亲吻着嗜咬着她的脖子,犹如恶魔一般索取着她。
于景言面色平淡,眼神毫无波动,双手自然的环抱住顾夜轩的脖子,脖子上的刺痛就像不存在一样。
“替朕管理好后宫,你是皇后,这是你该做的。”顾夜轩低沉着嗓音。
于景言垂眸。
“臣妾明白。”
从今以后,我是皇后,你是皇上,再无战王和战王妃。
于景言陪着顾夜轩呆了到了很晚,实在撑不住便睡下了,顾夜轩将她抱到床上,坐在床边看着她熟睡的容颜。
他听见了,他听的清清楚楚,那时,于景言对他说的话。
她说。
顾夜轩,我们走吧。
顾夜轩眼色暗沉着,伸手抚摸着于景言的脸,他不是三岁孩童,很早之前心里的异样感就让他明白了一切。
他爱于景言。
但是,他不能,亦不会舍弃这江山,他是自私的,他知道于景言爱他如命却也对他恨之入骨,但他舍不得放开她,哪怕彼此痛苦,哪怕互相折磨…
顾夜轩轻轻吻了一下于景言的嘴角。
“晚安,丫头。”
于景言听见关门的声音后,眼角流出泪水,浸湿了枕头,这一夜,无眠。
从那日起,皇后料理后宫之事井井有条,恭敬有礼,而所有的平静,都在三年后的那日,被彻底打破,皇后杀害太后娘娘,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直至两年后,真相水落石出,才得以复为中宫……
五年后。
翊坤宫内,于景言坐在庭院之中,轻摇着羽扇,寒冬腊月,梅花盛开。
“娘娘,天冷,回屋吧,小心着凉。”月瑾走过来微笑道。
于景言抬起眼,笑了笑。
“坐。”
月瑾点点头,坐在于景言右侧的椅子上。
“月瑾啊,你跟了本宫多少年了?”于景言笑着,身上早已没了年少的张扬和肆意,被岁月磨去了所有的棱角,只剩下满心疲惫。
“已有八年有余了。”月瑾轻笑,拿起紫砂茶壶为于景言倒了杯茶。
于景言点点头,示意她先放着,月瑾将茶放在桌子上。
“娘娘,这几年,委屈您了。”月瑾心疼的看着于景言。
于景言却只是笑着摇摇头。
“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于景言深吸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啊,我想起了好多人,想起了出嫁的柳心,萧晴,七月,江柔,向虞,还会偶尔想起苏芷若。”月瑾静静的听着于景言说话。
于景言脸上挂着笑。
“你说,要是一切都没发生该多好,我还是那个胆大妄为肆意张扬的于家小姐该多好。”
“这一辈子,我最后悔的,便是当初嫁入战王府,因为顾夜轩,爱他这一场,我活的像人间地狱一般。”于景言的嗓子有些哑,三十的年华,眉眼间却只存有沧桑。
月瑾心疼的看着于景言,抿了抿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于景言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
“茶淡了些,你去在泡一壶吧。”于景言轻声道。
月瑾点点头,转身离开。
天太冷了,冷的刺骨,泼墨般漆黑的天空慢慢飘起了雪,于景言轻笑,似是一些困乏,歪着脑袋靠在一旁睡着了。
如若来生有幸,愿只做于府小姐,宁嫁于匹夫草草一生,也不愿再入宫门王府半步。
顾夜轩,这辈子,我都不曾欠你一分。
从今以后,一别两宽,永不相见,是我为一能为你所做的了。
月瑾拿着茶叶回来之后,看见于景言睡着了,轻轻的叫着她。
月瑾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身形一倒,跪在地上。
“主儿…”眼泪划过脸庞,落在雪地上。
第二日,顾夜轩正在御书房看奏折,不禁打了个冷颤,抬起头看外面的雪。
这紫禁城的天越发的冷了。
太监突来禀报。
“何时如此慌张?成何体统?”顾夜轩皱眉。
“皇上,皇后娘娘薨了!”
太监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没有折磨他,干脆利落的插在他的心脏上,撕心裂肺的痛要将他吞没。
“你说什么?”顾夜轩使劲的拍了下桌子,所有的侍女和侍卫吓得急忙下跪。
“皇后娘娘于昨夜子时过身,据说娘娘离开时很平静,月瑾,也已殉主。”
顾夜轩瘫坐在龙椅上。
眼神迷茫,嘴里不断的念叨着怎么会。
皇后举办丧仪之日,许久未见的柳心被召唤进宫,看着满宫的的白布,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当柳心在宫门外看见停留的顾夜轩时,轻叹了口气,顾夜轩似乎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柳心没有行礼,而是静静地看着他。
后来啊,柳心对顾夜轩说。
“主儿被这满宫的红墙绿瓦困了一辈子,殿下可曾知道,她想要的,从不是后位,主儿追寻你太久太久了,她累了,她想休息了。”
柳心没有尊称皇上皇后,仿佛她还是于景言的女婢,于景言还是那个骄傲肆意的于家小姐,而他,也依旧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战王。
柳心转身离开,却又顿住脚步,没有回头。
“皇上,皇后曾和奴婢说过一句话,如有来生,宁嫁于匹夫平凡一生,也不愿再入这宫门王府半步。”
柳心离开了,再也没有出现过,毕竟这里,已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人了。
最后,顾夜轩也没有踏进于景言的翊坤宫半步,到最后,所有人只听说冷血无情的皇帝,在那天,留下了眼泪,为那个文雅知性的皇后,但也许只有消失的柳心明白,他哭的,是那个骄傲肆意的于府小姐。
自此之后,顾夜轩有生之年,后位再无人续位,于书暖年仅十八便成为一代女帝。
从今以后,一别两宽。
只忆那年寒冬初见,白雪红衣水袖丹青。
天地在她面前仿佛都失了色。
只得她唤一句:三殿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