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天演一那个什么了,今年过年都找不到人画年画了。”
“嘿!你说的是哪门子的话呀,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张天演一个人会画画。”
“但是他卖的便宜啊,不过你说啊,张天演也真是够作死的,好不容易发了一笔小横财,跑去省城里威风,现在苦了吧,还好他老婆没有离开他,被他弄的流产了还死心塌地地,一边照顾他,一边赚钱养家,那个女人也是够可怜的。”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听了半天没听懂,开口问道。
“哎,你来的正好,这事儿说不定还能帮忙解决解决,你们是有真本事的人。”一个阿姨对我说。
“真本事可不敢当,只是能解决一些小问题。”
他们七嘴八舌地跟我说起了村里“御用画师”张天演的故事。
原来这个张画师一直都是他们村里非常尊敬的一个画家,从小就酷爱画画,后来离开乡村十几年,一直都在画画这条路上走着,他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顺便卖点年画,到了三十岁,他颇有些名气,只是因为太沉迷于画画,一直都找不到老婆。
后来实在有人看不下去,给他介绍了一个女孩,正好跟他很配,是个作家,不知什么原因,到了二十有五还不愿意结婚,说是没有看到合自己心意的男人。
一个文人和一个画师,都是摆弄墨水为生的,一见面果然看对了眼,没过多久就结婚了,再过一段时间,女孩也有喜了,张天演恰好又把一副收藏许久的画卖了出去,赚了好几百块钱,两个人天天在村里手挽着手散步,羡煞旁人。
本来日子这么安安静静地过下去就挺好的了,只是张天演野惯了,不让他出去漂泊吧,他就觉得不自在。
于是没多久,他就带着自己妻子去省城玩,那几天正好是大晴天,他们玩儿得还不错,玩了一个星期,梅雨天气来了,他们就打算回家去。
坐大巴原本下午三四点钟就可以到家的,没想到半路爆胎了,一直拖到了七点多,妻子一个劲的喊饿,张天演心疼妻子,就从车上的人手里买了一些吃食,带着妻子一路走回去,觉得这样会更快一些。
走到半路上,妻子已经怀了孕,身体状态不太好,看着前面一片黑漆漆的路,又累又慌,离家里路还很远,就说要不干脆在这山里找个地方歇歇脚,到了明天早上再回去算了,反正吃的也有。
如果张天演是一个人出来的话倒还好说,他对于和陌生的环境适应的很快,可是身边有一个需要照顾的对象就不一样了,山上阴气重,他担心妻子会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们在这个问题上产生了分歧,最终还是张天演顺从了妻子的建议,他们在路边看到了一间坍塌了一半的房子,里面很脏,不过还算是干燥,没有雨水的浸泡,而且他们还很意外的在角落里面发现了一根蜡烛,可以照明用,于是他们就在那里暂时安顿了一下,张天演的行李之中,有很多画费了的宣纸,就正好拿来铺在地上。
睡觉时间还没有到,他们借着一根蜡烛的光亮,就像往常一样,一个做模特,一个来画。
张天演有一个习惯,但凡是画人,都会把眼睛留到最后来画,这叫做点睛,对于整幅画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如果画的太早,整幅画就被定型了。
自从结婚以来,他已经好久没有在荒山野岭里呆着了,这摇摇烛火和凄凄冷风让他的状态发挥的反而比以前还要更好,更何况他面对的是自己心爱的人。
画着画着,他就忘记了自己到最后才点睛的习惯,把眼睛先画了出来。
直到最后收笔的时候他还下意识的想要画眼睛,却看见眼睛已经被自己给画完了,一下子发了懵,跟习惯走同一条路回家的人走了另外一条路似的,总感觉哪里不对,直直跟画里的人对视了三分钟之久。
“你画完了吗?怎么看你半天不动笔。”妻子摆着一个姿势,肩膀都酸了,忍不住问他。
“我什么时候画了眼睛?不对啊…我每次都是把眼睛留到最后才画的,为什么今天变了…”
搞文艺创作的人通常都比较感性,不可能像下田插秧一样一板一眼的,就是这个小小的失误,让他纠结了起来,他总觉得冥冥之中有另外一个人帮他把眼睛给画了。
妻子见他神色不对,夺过画来看,这哪里是她呀?分明是另外一个绝色女子,一定是在某一本名画师的画册里面看到了这个美人,就默默的记在了心里,日思夜想的以至于神情恍惚,不由自主的用自己的笔墨呈现了出来。
可张天演就是不愿意承认,他固执地说他画的就是妻子。
对于一个画师来说,灵感和天赋都很重要,但是最最重要的莫过于眼睛,没有眼睛,再好的创意都是白搭,他觉得妻子说自己画的根本不是她本人,是在侮辱自己的视力,枕头边上的人,自己未来孩子的亲妈,他还能看错了不成?
说着说着,两个人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张天演就跑了出去,为了这么一点事情吵架本身就不值得,不过是年轻人的一时意气罢了,妻子又怕黑又担心自己的丈夫出事,犹豫了几分钟之后,拿着蜡烛追了上去,只见他在不知名的人的坟墓上坐着,脸色阴沉沉的。
“你要死了,什么地方都敢坐,快回去吧,是我错了还不行吗?”妻子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他这种做法比较晦气,随口说道。
“大半夜的乌鸦嘴什么?”张天演一开始还老大不高兴地还嘴,后来转身一看,自己还真的是坐在坟墓上,自己也吓了一跳,赶紧拉着妻子回去。
那幅画最后被蜡烛烧了,画得究竟怎么样?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看见过,他们一夜无事,到了第二天休养好了精神,正好又遇上了一个结束了外地工程,也准备回家的同村人,三个人一起说笑着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