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布满着血丝,胡子拉渣,不怀好意地看着我,黑紫色的皮肤透着死气。
他身上的这种黑紫色跟酆都大帝身上的黑紫色并不相同,酆都大帝的黑紫色是明亮的,透出来一种威严的感觉,而他身上的黑紫色却像是尸体被冻伤之后的结果,他的手腕跟脚腕都已经被绳子磨破皮了,但是流的血并不是很多,只是在伤口周围渗透了一圈,而且那血也是黑紫色的。
随着他身上的束缚解除周围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冷了好几分,刚才扒拉着门缝偷看的几个好事者也惊叫了一声,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我稍微看了一眼,那对鬼魂夫妻好像又来了,跟刚才一样,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表情,两只手放在口袋里,他们也站得很远,并没有想要帮忙的意思。
“我我什么都没干啊,刚才喂你吃石头碗的是我师父。”我紧张到。
他看了我半响,没有说话,双膝一软,“扑通”一声朝我跪了下来,脑袋深深的埋进被窝里,又不动了。
“还没到过年,你这是干啥呢?”我又说。
“他不是想要向你下跪,应该是生了重病之后,被禁锢得太久,没了力气,所以站不起来。”师父说着,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救我,快救救我不不没有人能够救得了我!”他的声音一开始像是在哭诉,后面又变得激动起来。
师父眼疾手快,赶紧拿出了一截红线绑在了他的身上,那截红线比刚才束缚住他手脚的麻绳要细的多,不过师父的红线可是开过光的,连鬼魂都无法逃走,更何况是一个拥有身体的人。
“你们快救救我吧,地狱里真的好苦啊,呜呜呜”他一边挣扎着一边哭着,但是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只是干嚎,看来师父的药还是多多少少有一点用处的,至少他现在不再把我当做他的老婆了,可是我还是听不懂他在讲什么。
“咯吱——”门开了,刚才还躺在床上休息的女人,听到声音,走了进来,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她不能说话,但是朝我们跪了下来,虔诚的五体投地。
“救救救”女人蠕动着被割裂开来的嘴唇说道,鲜血一下子又把敷在她伤口上的草药给染红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你现在还不能说话,快点起来吧!”师父想要把这个女人扶起来。
女人推开了师父的手,拨浪鼓一样的摇头,然后指着自家男人哭着,好像非要我们帮忙才肯起来。
这一对夫妻,一个说不出话来,满脸血污,一个神志不清,跟一辆拖拉机一样全身颤抖,叫我们怎么能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呢?
“你老婆现在说不出话来,要不你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如果可以帮得上忙,我们一定会尽量帮忙的。”师父说着,在这个男人的背上贴上了一张符纸。
然后又对女人说道:“实话告诉你们吧,其实我们是云游四方的道士有一些法术的,所以我们会尽量帮助你,你也要配合们行吗?”
女人听到师父的话,哭得更加厉害了,好久之后才停下来,在木桌旁边的那张木椅上坐了下来,用手绢擦拭着自己脸上的泪痕和血迹。
男人慢慢的安静了下来,然后说道:“能不能先把我身上的铁链拿开?太重了。”
师父二话不说,把红绳给解了下来,解完之后,这个男人坐在床上,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双手抱膝说道:“我死了我真的死了,就在前几天我染病死了,你们相信吗?”
师父点了点头,说道:“继续说下去吧,我们听着。”
“我的两个儿子都在去年初冬的时候意外死了,自从今年过年开始,我就感觉到我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过了夏天病情就开始转重,我开始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总是觉得头晕恶心,一直处于这种状态中,我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脾气变得比以前还要更坏了,总是动不动就凶自己老婆,其实,只是因为我心里很乱。”
“那你究竟是得了什么病呢?有没有吃药?”我问。
“以前也花钱看过医生,可是什么都查不出来。”他说。
现在正是下午一两点,太阳还十分强烈,所以我不大能看得出来他身上是不是跟着什么附体,我用眼神询问师父,师父问道:“你已经应该做过很多不太好的事情吧,比如对自己的父母不够孝敬,或者常常捉一些野味吃,又或者对自己家人不够好。”
“你猜的都对,可是没办法,我的脾气就是这样,改不掉的。”
“那后来你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后来我真的死了,其实死的时候我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甚至觉得,咦?我怎么忽然好了,又可以像以前那样自由走动了?然后我就看见我自己躺在床上,我老婆在一边哭起来,还一直在跟床上的自己说话,我跟她说话,她也不理我,我就知道自己死了,再然后,我就被两个戴高帽的男人带下去了。”
“带下去之后,去了阎王殿吗?”
“是啊,你们都不知道,跟我一起下去的,还有一个以前跟我一起卖过大枣的男人,后来离开家乡村去了别的地方谋生,我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那两个戴高帽的对我的态度很不好,却对他很好,我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可能是他们家贿赂了他们两个鬼差吧,我们一起下去,下去之后,阎王爷先是审了他,叫我坐在旁边等,我觉得很无聊,就看阎王爷是什么个审法的。
他审的很简单,就拿出了一杆称、一叠书出来,把书分成两叠,放在秤的左右称重,称完之后,阎王说他做的好事多,下辈子可以得个功名,就叫他跟一个长的挺漂亮的白衣女人走了,轮到我的时候,他用的方法也是一样的,可他居然说我做的坏事多,要去地狱里接受惩罚,那我就很不服气了,我一生之中是做过一些亏心事,但是也不至于去地狱吧?”
男人说到这里,激动的声调都变了,呼吸的非常急促,心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刚刚跑完十公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