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跟尸体睡在同一张床上,我心里已经够不踏实的了,没想到那具尸体还开口说话了,我差一点都要吓尿了。
“师父,你在哪儿啊。”我房间里望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师父,心里更无助了。
“帮我倒杯牛奶。”身后的“好兄弟”说道。
“这么大半夜的房间里只有白开水,要不您先将就着,明儿一早我就去给你买”
“没有牛奶没关系,有酒么?”他又说。
一只手冷冰冰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感觉到他坐起来了,而且离我很近。
“酒酒有,等一下,我给你拿。”
我想起来老板娘外面的柜台上有啤酒,于是赶紧冲出去拿了两三听,然后颤抖地开了门,但是房间里的“好兄弟”消失了,两张床都是空空的,只有被子皱巴巴地铺在上面。
我把啤酒摆在我床铺旁的床头柜上,把三听都拉开了扣环,双手合十说道:“别跟弟弟客气,尽管喝,不够的话我再去拿,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啊,我第一次跟鬼一起睡,没经验,见谅”
“没事的我活了二十多年,也是头一回做鬼,也没有经验”不知从哪里传来他的声音。
“这么巧啊,哈哈哈哈。”我假笑了几声,突然觉得脚下好像踩着什么东西,软乎乎的,还挺舒服的,难道是老板娘给我们房间铺上了地毯?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多踩了几脚。
“你不是告诉我你没有香港脚吗?”他问。
“是啊,我的脚从来不臭。”
“我都闻到你的脚臭味了,还有,能把你的脚挪开吗?太重了。”他说。
我低头一看,妈呀!自己居然是踩在他的身上!怪不得脚感那么舒服,跟普通的地毯不大一样,我赶紧退了几步,却忽然发现有些不对,那具尸体的脸去哪儿了?他的脸上只剩下一层光滑的皮,眼睛等等的五官消失的一干二净,好像一个人偶般。
“啊!”我忍不住又后退了几步,撞在了墙壁上,忽然又觉得自己脚下腻腻滑滑的,像是踏在了一片浅水里。
这让我想到了中元节时跟三剩两个人去拜祭二狗时遇到的诡异事件,那时,干燥的土地莫名奇妙地冒出了好多水,然后我就跟三剩两人回到了积水潭边缘。
“是血么?这种腥味儿,真的跟血很像”我心里暗想着,只觉得周围的气温一下子冷了几度。
“来——玩水,柱子。”有人一字一顿地说,不带任何感情的。
这个人的声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哪怕他化成灰。
在我失意时,得意时,在童年到青年的每一个寒暑,我们都在一起漫山遍野地闯祸。
“二狗。”我说。
“嘻嘻嘻你猜错了,该罚。”
我转头一看,原本的白灰墙壁消失了,眼前是一大片泛着血色的河水,一个带着长发的人头在里面飘荡着,五官全都被黑黝黝的长发给遮掩,但是我能很清晰的感觉到,他在笑。
“你拍一,我拍一,谁家孩儿无所依?你拍二,我拍二,谁的嘴儿会唱歌?”一个阴森且幼稚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
一个孩童从我身边走过,一边拍手一边念着童谣,他走进了水里,把那颗头颅提了起来,肩膀轻轻晃了晃,他原本的头颅一下子掉落在了水里,接着,他把从水里捞出来的那颗头颅安了上去,幼稚的身体和老成的脸极为不协调,但是他笑了。
“啊!——”我终于忍不住尖叫了一声,房间里的灯一下子亮了起来。
映入我眼帘的,是白灰墙,干燥的地板,干净的床和正在喝啤酒的师父。
“铁柱,你的胆量还是太小,不过这酒还不错。”师父笑道。
那刚才的一切都是师父在耍我了?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师父,你也忒无聊了,刚才不是还叫我早点儿休息的吗?”我大声说道。
“就是无聊才搞两出恶作剧来玩玩的嘛,那个人的尸体早就已经被我收到符纸里去了,我就是想看看你跟尸体睡在一起会是什么反应。”
“早知道是师父伪装成的尸体,我才不屁颠屁颠地跑出去拿啤酒,刚才就应该在你身上多踩几脚!”我愤愤不平道。
“嘿嘿,你怎么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呢,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啦,来,你也喝。”师父拿起一瓶说道。
我心里老大的不甘愿,不过有酒喝还是得喝的,喝下一口酒,我嘟囔着:“以前加蓝总说你古板严肃,现在怎么你也学起她来了?”
“是吗?”师父反问。
“对啊,以前作弄人的那些把戏,不都是加蓝的专利吗?还是说你太想念加蓝了,以至于都开始无意识地模仿起她了?”
师父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起来:
“也许吧,几百年前,引线红娘和牵线郎君曾经找到过我,求我多关心加蓝,不要让她难过,还说就算加蓝离开我身边,还是会在我心里,当时,我对这句话可是一点都不认同,没想到我算了,他们两个现在已经成了亲,我一个单身的人回忆这些也没用,铁柱,明儿要早起,我不睡是没多大关系,你还是多睡一睡得好。”
说着,他放下了酒,坐在窗台上望着一片浩瀚星空,恍惚间,我似乎看见他身边还有一个娇小的背影,头发插着带着铃铛的簪子,一身浅蓝,寂寞缭绕,不过只是一瞬间,又消散。
“加蓝,你真的已经不在了,不会在穿衣镜里扮成女鬼吓唬我,不会穿着学生的制服喊我哥哥,假装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也不会驾着云,拖着小南瓜四处游玩,更不会在我被吴向海鬼魂杀害时,保我离开地府,我想念你”我心里莫名地伤感。
平时事情多,倒是很少会想到她,只是像这种空闲的时候,一想到她就总觉得心酸。
“师父”我走过去坐在了他的身边。
“怎么了?”
“如果魂魄都消散了,该去哪里寻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