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仙没有错,他只是太想要人身,所以才会做出极端的事情,我深吸了几口气,打算去找师父,师父说不定可以帮一帮黄大仙。
想到这里,我马上跑去找了师父,师父正在后山看着焚烧的尸体发呆,一层若有若无的结界锁着火光。
“师父!黄大仙它”
“它应该已经能化成人形了吧?它上次跟我说过,功德快满了,不过你身上怎么这么狼狈,还有你的桃木剑呢?”师父问道。
我把今早遇见杨喜娃和酆都大帝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师父知道我肯定不可能是杨喜娃的对手,倒也没有怎么责怪我,还说我运气不错,居然能遇到贵人搭救,然后就说到了黄大仙身上,说他没能通过酆都大帝的考题,它给雷劈死了。
“哎它一心向善,可惜太过浮躁。”师父最近刚长出来了一小撮胡须,每次空闲的时候就捋一捋,显得很有仙人风范。
“我们帮帮它吧,都是住在一个山上的,也算是邻居,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就这么死了啊,加蓝跟酆都大帝关系好,或许能网开一面呢?”我说。
“别胡说!劫数之事,是能凭关系的吗?”师父的脸色陡然严肃起来。
“可是可是”
“就算酆都大帝在小事上面能看在加蓝的面子略宽松一些,这等大事可不是开玩笑的,你想啊,如果贸贸然就把高等的能力送给心术不正的生灵,以后为祸一方怎么办?
再说了,化成人形的考验依例只是小考验而已,它连这一关都过不了,以后少不得还是要堕入魔道的,所以,我们能做的,也就是回去之后为它修个坟墓,希望它来生能够通过考验。”
“好吧。”我很无奈的说道,坐在师父的身边跟他一起看着跳跃的火光。
无数的尸体都在那里面烧得焦黑,化成灰烬,接着又迎来新的尸体,继续焚烧,这日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妈妈!你别死啊!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好害怕”忽然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树林那头穿了过来,还没有晃动几下,就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种情况也是时常发生的,一些病死的人虽然有家人,但是家里实在没钱,也只能让病人的尸体拉到后山这里统一焚烧,有些人因为太思念自家家人,就会过来大哭一场。
不过小孩子来这里太危险了,我朝他走过去喊道:“快走吧,这里危险!”
“不要,我要跟我妈妈在一起。”
说着,他居然又爬起来,坚定的朝这里走来,后山的树都有上百年历史,随便一棵都要两人合抱才抱的住,他的身影在大树之间穿梭,时隐时现,显得更加渺小。
地上树上都挂着各种昆虫,有些还是带着毒液的,几次都差点要落到他身上,都是土地公公帮他吹拂开来,有些带有藤蔓的树听见他的哭声也不忍心伤害他,自己把藤蔓挪了挪,免得绊倒他,不过还有有些孤魂野鬼见他年纪小,在暗地里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你这孩子怎么劝不听呢?”我三步两步跳到他面前,把他抱起来,往森林外面带。
“快放手!你快放手!”他跟一条脱离了河水的鱼一样不停地挣扎,小身板滑来滑去的。
“给我老实点儿,别惹麻烦,不然我打你了。”我凶了他一句。
他二话不说,直接在我手上咬了一口,没看出来他小小的年纪,牙口还挺厉害,我觉得自己差点都快要被他咬下一块肉了,真他娘是钻心的疼!
“你妈已经烧没了,有什么好看的!那儿有老虎,专门咬不听话的孩子。”我又说道。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总算不挣扎了,可是又开始哭起来,眼泪鼻涕流的我满胳膊都是,还咳嗽了起来,越咳越厉害,再加上气喘的又急,一时呼吸不过来,小脸都红了。
这个孩子看着不过才五六岁,居然也已经生病了,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过了一会儿,他不咳了,我问道:“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家。”
“妈妈在哪儿,家就在哪儿,现在你不让我去找妈妈,我就没有家了。”他说。
“你妈妈已经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了,她会在那里过的很好的,在那个地方,有一个可爱的大姐姐,姓孟,会煮很好喝的汤,喝下了之后你妈妈就会去更远的地方去玩,你乖乖长大,以后还会遇见妈妈的。”我看了看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他母亲的守尸魂说道。
他母亲的守尸魂穿着一身破烂的衣服,身体残破不堪,四肢瘦弱得如同僵尸一样,长长的头发干枯毛躁,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嘴唇和无力的眼睛,她的灵魂不断穿过大树,野草,藤蔓,陪在他的身边。
“你怎么知道我妈去哪里了?”
“她跟我说了。”
“那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这个嘛我求助似的看了她一眼,她打了个我看不太懂的手势,我凭着想象力随口胡说道:“她说她过的很好,一点都不想你。”
“哼哼她以前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她说她时时刻刻都想我呜呜呜”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来擦擦眼泪,回家去吧。”
我们正好走到了后山边缘,一个老奶奶在那里焦急地转了圈圈,一看见这个小男孩,她就冲过来紧紧搂住了他,“啊呀,奶奶都快急死了,你去哪里了?”
“我去找妈妈了。”
“你你”奶奶连说了几个你,却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渐渐红了眼眶。
过了一会儿,他们手拉手向山下走去,两条影子拖在他们身后晃动着,直到身影消失在我视线里,按理说我应该觉得轻松才对,毕竟他没出什么大事,但我却愈发觉得疲惫,因为我知道,这个男孩也活不过几天了。
果然,几天之后,我在医院的停尸间里又跟这个男孩相遇了,这回他眼眶深陷,直挺挺地躺着,再也不会学鱼,也不会咬人了,我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已经没有任何温度,他的奶奶在外面哭的撕心裂肺,瘫软在地上。
“造孽啊造孽啊,我的乖孙儿”
“安心上路吧,孩子”我抱起他,推着他的尸体往后山走去,一路上,大树的藤蔓全都收了回去。
火光里,我好像看见他在对我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