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么…”那人嘴中嘟囔着,脸色终于有了些好转,他本来也没有期待在这个地方能有识货的人。“阿爹打死”姑娘见他神色松动以为是得手了,颇有些得意的扬了扬雪白的下巴,却没想到那人嘟囔了几句却突然提高音量道:“就五千?你以为是买地摊货呢?”
“你!”姑娘气的七窍生烟,什么叫就五千?什么叫你以为买地摊货?这不就是地摊货吗?她狠狠白了那人一眼:“那你想卖多少?”
那人一脸正经的道:“正所谓物竞天择价高者…”。
“行了。”
就在他志得意满想要过一回当拍卖师的瘾的时候,一个高个子男人走到他背后,平静的声音没有透露多余的感情,但却让人隐隐感觉到一股威严!
“...真没劲,我就是想体验一下。”先前还志得意满的这人听到话语后颇为无奈的撇了撇嘴,手中的方块儿递给了走上前来的高个子男人,接着退到了他身侧。
所有人都在注视突然出现的高个子男人的时候王兀却是心头一动,眼角瞥了一眼他的脚——那人穿着一双黑色的软皮短靴,而且鞋码貌似和刚刚那人后腰上的鞋码差不多…
吴飞在那人抡锤子砸木台的时候就在慢慢盘算自己能拿得出的所有的钱,留着厚重刘海的男青年出五百元的时候他暗暗咬牙,哪怕多出几百元他也想试试。但“阿爹打死”姑娘喊价以后吴飞放开了攥得紧紧的拳头,。太贵了,他买不起。
成年人的崩溃是从发觉自己很穷开始的。
吴飞已经成年了,他开始逐渐拥有一些成年人才能拥有的东西,譬如此刻的挫败感和不舍。不舍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人不对事物产生浓重喜爱就不会有不舍,钱财如此,情爱亦如此。如果人们对某样事物的不舍没有那么强烈,那就是不够热爱。
吴飞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招呼王兀就要走。
就在这时高个儿男人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提高了音量声音自然平静:“我们的产品由于刚刚研制成功,为了使我们的产品更加的完善,所以——”他看向正准备离去的吴飞和王兀高声道:“我决定本次产品推广将抽取一位幸运者…”接着他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对着人群左右晃动…
吴飞听到要抽幸运用户的时候顿了顿脚,随即释然一笑,这种好事怎么会轮到他头上?出门打工这段时间虽然钱没挣到,但这些靠运气的事情吴飞是颇有体会,很多人外出打工幸幸苦苦一个月挣了几千块,看到有的人中彩票了,有的人中某某奖项了,轻轻松松大几十万或者几百万,从此少奋斗几十年,他们便也有了撞大运的空想。常常是一个月的血汗钱瞬间便没了,更有的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吴飞对此深恶痛绝。他抬起脚步继续往人群外走。
“这位幸运者就是…”高个儿男人手指仿佛时针一般摆动,所有人的眼睛都跟随着他的手指——细长的手指晃了半天,渐渐在“阿爹打死”姑娘面前有了停下的趋势。
“切,还不是要给我。”那姑娘暗暗撇嘴,五千元已经是她攒了两个月的零花钱了,这东西刚刚看着还挺不错,现在即将到手了突然又感觉貌似和淘呗网上的山寨产品也没什么两样…
然而就在所有人感慨有钱真好的时候那细长手指突然转向,猛地指着已经走出去几步的吴飞:“恭喜这位穿着灰色外套的年轻人!”
“嗯?”吴飞愣了愣,不等他反应,手里已经被塞进了一个黑色的盒子,接着一只有力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你小伙子,你是第一个体验本公司产品的用户,希望你在以后使用本产品的过程中能把你的使用感受反馈给我们。”然后吴飞的手里又背塞进了一张卡片,不等吴飞反应,高个儿男人转过身大步走了,抡铁锤的男子把铁锤随手扔在一边,看了吴飞一眼转身跟着高个儿男人走了。
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了片刻,紧接着人群哗然四起:
“哇这个小伙子运气真好!”
“就是就是,瞧瞧,有钱又咋滴,还不是没买到!”
…
“阿爹打死”姑娘气的脸色铁青,狠狠瞪了吴飞一眼转身走了。
“没热闹看喽…”
人群散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再好看的热闹也无法让人们的生活停下脚步。
集市上的人多了起来,刚刚围满人的小地摊除了一堆木头渣子什么也没有剩下,大铁锤和铺地的画布也不知道被哪个路人顺走了,人来人往的集市上吴飞盯着手里的盒子发呆,王兀若有所思的现在他旁边。
“这…”又过了一会儿,吴飞终于回过神来,他看着手中的盒子和卡片,心里并没有喜悦。打开盒子,里面是刚刚放在木墩上的方块儿,被那个人抡了那么大力的一锤上面居然依旧光滑如初,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盒子里还有一条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链子,链子上挂着一个黑色的小盒子,看大小似乎是用来装那小方块儿的。另一只手里是张塑料卡片,上面印着一串号码,右下角印着“杨学武”三个字,便没有别的东西了。
“王兀,你怎么看?”吴飞问道。
“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别的目的看不出来。”王兀能清晰的感觉到不管是抡铁锤的男子和那个高个儿男人,他们的注意力从开始到最后都留在他身上,而且王兀猜测,这两个人应该就是在石桥村观察他们的人,只是不知道这“别的目的”又是什么?
“算了,不清楚就不清楚吧。”吴飞把小方块儿收回盒子装好,放在自己上衣兜里,拉上拉链以后轻轻的拍了拍:“他们又没管我要钱,也没有让我做什么,应该不是骗子。”吴飞四处看了看,迈开步子向着集市深处走去。王兀看向人流的某一处,眯了眯眼,转过身朝着吴飞的方向跟了上去。
…
“怎么样老大?”一个贩卖女性衣物的摊子旁边,抡铁锤的男子问道。
“继续跟着吧。”高个儿男人看着王兀二人消失的方向,呼了口气:“刚刚的袭击应该是那群人做的,看来我们和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那群人应该很快就会对这两个人下手!”
抡铁锤的男子狠狠咬了咬牙,要不是高个儿男人一脚将他踢开,只怕那枚大口径的子弹已经将他的脑袋打烂了!
“走吧。那个古怪的青年已经知道我们在跟踪他了,希望他不要误会我们。”高个儿男人一步踏出,转瞬间已经是不见了踪影。抡铁锤的男子深吸了口气,眼中射出愤怒的火光,重重哼了一声风也似的走了,只留下小摊后的中年妇女低声咒骂着,两个大男人又不买啥光现在这儿棒子似的杵着,算什么事这叫?
“…老板,我听朋友说在你这里补胎是二十块。”一个精瘦的男子在和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人谈话,吴飞和王兀走过的时候看到那精瘦男子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在盘算这什么。
“…二十块能补吗?”精瘦男子轻声问道,在他的身后停着一辆七凌小货车,小货车的一只后轮胎瘪了一半,露出来一截白色东西。
“实在不好意思,最近房租物价涨了一些,伙计们也在催我加工钱,实在是…”中年人陪着笑巴拉巴拉讲着,精瘦男子看车行老板的样子知道他是不愿意便宜一点了,轻轻笑了笑就转身上了车,慢慢消失在街道上。
“都不容易啊。”吴飞叹了口气,刚刚得到了一件好东西多少还是有些开心的,现在碰上这么一幕刚刚升腾的兴奋被兜头浇了盆凉水,一时间颇有些意兴珊阑。没钱的滋味他是体会过的,在出门打工之前他上集市买些小菜之类的东西是没有讲过价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太让人生烦,现在他也不愿去讨价还价,他认为每一个人都是为了讨口饭吃,既然能接受那还讲什么价钱。刚刚这个开小货车的男子为了十块钱到处讲价给了他一种新的感觉,或者这也是成年人才能拥有的东西。
王兀似有所悟,他看着小货车消失的方向道:“那辆车的车胎上插着的东西不像是普通的钉子。”“不是普通钉子?”吴飞问道。
“那个东西我认不出是什么。”王兀微眯着眼,他突然感觉不太对劲,似乎有很多眼睛在盯着他。他皱眉往四周看的时候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消失了,王兀心里颇为憋闷,若不是此刻人来人往他真想把那些人一个个揪出来。
…
“准备动手吧。”一栋陈旧的楼房里,一个身材魁梧的白人男子侧着头用一口纯正的英语讲了一句话。这白人男子长得虎背熊腰,二米左右的身高,穿着一身灰色运动服,留着一头短发,双眼看着王兀和吴飞消失的方向,他的眼里似乎闪烁着寒光…
闲逛了约莫半个钟,王兀一声不吭的跟着吴飞,披散的头发不时掠过眼前,今天发生的一切都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味道,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呼”
吴飞呼了口气,看着王兀一脸思索的样子道:“要不咱们回去吧,没什么意思。”吴飞出门在外的这段时间一直是一个人,他的房间只有一个窗户,大多数时间他都把窗户关上,静静的躺在床上思索一些过去不曾想过的问题,时间慢慢过去,他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静极思动的时候他也会出去路上一个人晃悠,没有同伴,也没有朋友。
或者正如那首歌唱的一样,在人多的时候最沉默。慢慢沉默下来的吴飞又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思索。现在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了,也只有音乐才能带来一些慰藉吧。
“好。”王兀答道,他本想在临走之前出来走走,这是他一直没有做过的。师傅跟他说过,这一去或者再也不会回来了,对龙滩村,对黑果乡,对吴飞,他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多年后王兀回忆起在这里的一点一滴时他才明白,没有离开家很远的孩子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的。
来到停车的地方,吴飞取出钥匙插进锁孔,再拿出一副廉价的墨镜戴上,摸了摸头发,轻松的吹了声口哨,倒是颇有几分帅气!
王兀看着吴飞摇了摇头,双脚微微用力,噌的一声跃上了摩托车后座。
吴飞看着后视镜里站得老神在在的王兀叹了口气,别的小伙儿摩托车上载的都是青春靓丽的小姑娘,自己却载着这么一位,实在是够那啥的…
摩托车轰隆一声冲了出去。
…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一闪身风一般跟了上去。
大个子消失不久,刚刚推销产品的高个儿男人和铁锤男子悄然出现在他站立过的地方。
“让弟兄们都来吧,这次倒也是个好机会。”高个儿男人背着手,眼中精光闪烁,仿佛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即将对猎物发起进攻!
…
老旧的摩托车呼呼啦啦出了集市,这一趟逛下来吴飞只是买了一些零食,正如吴奶奶说的,他确实不知道该买些什么。
华夏人历来有勤俭节约的传统,十九世纪鸦片战争时华夏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其时米国金山发现金矿,掀起了一股淘金热潮,一些华夏人在自己的国土上难以生存转而“下海”求生,前往金山。他们聚集的地方就是最早的“唐人街”。
而华夏人的勤奋却成为当时极端民族主义者排斥华夏人的一大重要因素。
华夏工人能吃苦耐劳,食量相比某些国家的白人工人更小,他们迅速占领了这些工作岗位,于是便有不满的极端者向华工泼脏水——他们污蔑华人吃老鼠、带有病毒,后来的“黄祸论”更是将重点从***岛国转移到华夏身上!他们推崇“华夏灭绝论”,大肆宣扬黄色人种对白色人种有着巨大的威胁!这更在某种程度上助长了帝国主义侵略华夏的气焰。甚至在之后的百年时间中出台剥夺在米华人人权的法律,直至第二次世界大战为了结成联盟抵抗***国家才废除了这一法律!
天幸的是,华夏人民万众一心众志成城,终于在重重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走上了重回世界之巅的光辉大道。
辛苦了一年的华夏人在旧的一年即将结束新的一年即将开始之际终于放下所有的辛劳,枕戈待旦,准备迎接下一个充满希望的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