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帝已经知道安乐宫那一场热闹,想着后宫毕竟贵妃管得多,若是自己一个不留神,叫贵妃得逞了,等路夜白回来他还真没法跟他交差——虽说不想承认,可柳杨对路夜白的重要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何况现在他整天跟朝中的那帮大臣斗智斗勇还分身乏术,哪里还有精神去管后宫的事?所以,便答应了路夜白的条件。
柳杨自然不知道在勤政殿发生的这些事,但今天她心情很不好,因为墨菊在去膳房给她传菜时回来一遍脸上鲜红的四个手指印。
开始柳杨也不知道,但早饭吃到一半忽然发现平时最喜欢跟着她的墨菊好一会儿没出现了。而且仔细想想,好像从饭菜摆桌开始就没见到她。于是便问离得最近的宫女:“墨菊去哪了?”
小宫女毫不知情,便回道:“回夫人的话,奴婢不知。”
柳杨便问刚进来的秋月,秋月却是知道:“回夫人,墨菊姐姐有些不舒服,回房休息了。”
柳杨道:“哪里不舒服?”
秋月道:“墨菊姐姐忽然肚子疼,叫奴婢来向夫人告罪,不能来伺候了。”
同为女孩子,柳杨理解这种“忽然肚子疼”是什么意思,便点头道:“那叫她好好休息吧,你不用在这里了,你去帮你墨菊姐姐弄一块热毛巾敷在肚子上可能会好一些。要是疼的很,还是找御医看看比较好。”
秋月没明白柳杨说的什么,但还是照吩咐去做了。
柳杨吃完早饭去书房找书看,刚将《道德经》拿到手,想想还是去看看墨菊怎么样了,万一真的疼得厉害,傻丫头又不敢找御医,那可不是活受罪吗?
柳杨还真没去过墨菊的房间,从书房出来正好看到一个小丫头在提水想要浇花,便喊住问她墨菊在哪里。小宫女说他们都在西面北边起第二间房里住。柳杨扫了一眼西面那一排房子,很容易就找到了那间房,跟小宫女道谢后,直奔那间房去。
还没到放门口,就听到了里面抽泣的声音。先是秋月道:“姐姐这脸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呢,这赵嬷嬷下手也太狠了。”
另一个声音是墨菊,她却没哭:“没事,过两天消肿了在上些粉应该看不出来,不过这两天就要劳烦妹妹在夫人面前多提姐姐遮拦着些,姐姐在此多谢了。”
秋月道:“姐姐说的哪里的话?姐姐平日里本就带我们极好,鲜少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秋月自当该为姐姐遮拦。不过姐姐平日里在这宫中为人极好,也不曾惹上过那跋扈的赵嬷嬷,若不是因为夫人......”
墨菊声音有些严厉道:“秋月莫要胡说!”
秋月哭道:“姐姐现在还为夫人辨白吗?姐姐自己说,若不是为了夫人,姐姐怎么回受赵嬷嬷的打?这宫里哪个敢惹安乐宫的人?偏偏咱们那个没什么靠山也没什么位分的夫人就去招惹了那要命的主!”
说到后来,因为情绪激动,秋月几乎是喊出来的。
柳杨看不到里面此时墨菊的神情,但“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却听得清楚,紧接着是墨菊的训斥:“秋月,我知道这段时间安乐宫那边的人没少给你气受,可咱们刚进宫时不就是这样吗?现在日子好了,闲气就咽不下了?夫人是我们的主子,岂能因为咱们受的这些闲气就在主子背后编排她的不是?”
秋月哭道:“我知道错了。”
墨菊道:“对不起,刚才是姐姐太冲动了,姐姐不应该打你。”
秋月摇头道:“是我不对,不怪姐姐。”
墨菊叹了口气道:“姐姐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可咱们做奴婢就要谨守做奴婢的本分,要想活的长久,不能在背后议论主子的是非......别说各位主子了,连这宫里与我们一样的奴婢也要谨言慎行,因为总有些人他们不甘于与大多这宫里的奴婢一样只做听命于人的奴婢。”
秋月没听懂,但记住了墨菊叮嘱她的少说话。
柳杨站在外面听完两个人的话,在墨菊催促秋月出来去她跟前伺候的时候,她赶紧跑了。回头看见浇花的小宫女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所以跑到她跟前的时候,柳杨恶声恶气的威胁道:“不准告诉任何人刚才你看到的事,否则将你敢出宫去。”
这句话吓得小宫女立刻跪在地上,连连道:“奴婢不敢,求夫人开恩!”
眼看秋月过来了,柳杨拉她:“快起来,再不起来真的将你赶出去。”
小宫女赶紧起来。
柳杨其实不喜欢这样,她对掌控别人的人生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反省自己刚才的言语有些过激。这时,秋月也过来了,自然也看到了柳杨与小宫女的动作,便问柳杨道:“夫人,青儿做错什么了吗?”
柳杨道:“不是什么大事,刚才我从这边走过,青儿正在浇花没看到我,往我身上溅了些水,怕我罚她。”
青儿低着头不敢吭声。秋月本来也是个没那么多心思的女孩子,听柳杨这些说,再看看搁在一旁的木桶和木勺,还有浇过水的花草,便信了。于是叮嘱青儿:“下次浇水当心些,见到夫人便停下,待夫人过去再干活。”
青儿连忙称“是”。
柳杨摆摆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也别说她了。”说完,回了书房。
路夜白回来的时候,柳杨正抱着膝盖在软塌上翻《道德经》。他走近一下子将人抱了个满怀,柳杨吓了一下,然后转身对他笑了笑。
路夜白察觉她笑容中的勉强,便将人转过来,使两人面对面:“怎么了?”
在书房的这么长时间,柳杨脑子里有些乱,所以没看进去多少。她对墨菊因为她的原因挨打这件事很歉疚,如果皇贵妃对她不满,大可以直接找她的麻烦,何必跟她宫里的这些没什么关系的人为难呢?
可事实就是皇贵妃卑鄙的没有正面找茬,而是背后搞这些恃强凌弱的小动作,真是让人不齿,可眼下柳杨却是想不到好的办法解决这件事,可又不想路夜白在忙完朝廷的事,再来与她一起烦心这些小事,便没说实话:“在担心不知道能不能跟你出去。”
路夜白道:“我已经跟父王说好了,他同意我们一起去。”
柳杨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说出口:能不能将墨菊也带上啊。可他们这不是出去玩,而是去剿匪,路夜白带上她这一个女眷就已经是王上格外开恩了,要是再带一个伺候她的宫女,就连柳杨也觉得要求有些过分。
路夜白没注意到柳杨的动作,于是接着道:“等唐海大他们将他们的经验写出来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柳杨觉得自己的心情不太对,便试着调整,生怕被路夜白看出不高兴来:“那如果他们写的特别慢,要写上两三个月呢?”
路夜白也笑了:“我已经叫人给他们传话,我耽搁时间就是为了等他们的‘经验’,所以他们什么时候写完关系着我们剿匪什么时候出发,相信这样他们会写的快些。”
柳杨双手给路夜白这软刀子杀人法点赞。
果然,到了晚上的时候,宫里的宦官就捧来了几摞纸。路夜白只扫了一眼,便自己装在包袱里了。
柳杨见了觉得奇怪:“你叫他们写,为什么不看一看呢?”
路夜白道:“叫他们写这个,不是为了真的能给我什么可参考的东西,而死给他们留下日后治罪的证据。”
柳杨再次给路夜白双手点赞——如果说唐海大是老奸巨猾的话,那比他小一二十岁的俞孝庆和向天海就是小奸巨滑了,万一路夜白查到他们在林余山的什么事,有他们之前写好的这个东西做证据,他们就算想抵赖也得有本事把谎圆过去。
柳杨晚上有心事睡不着,便在书房配路夜白一起熬夜。路夜白批阅奏章,柳杨在软塌上看那本上午就拿出来可到现在还没翻几页的《道德经》。
为了不被路夜白发现自己名为看书实则在想事情,便背对着路夜白。柳杨现在很纠结——她脑中两个声音在较劲,一个认为一定要跟皇贵妃尽快算好这笔账,不能吃这个亏;另一个声音说不能再跟皇贵妃起冲突了,不然像是墨菊这样的事还是会发生的。
最后,柳杨决定等这次林余山之行回来后看情况再说。因为他们离开在即,如果再没什么想法的惹怒皇贵妃,那等他们走后,墨菊他们这些在长安宫的肯定日子更不好过。
两个人在一起后,只要是出门,基本都是柳杨收拾两个人的行李。其实也没什么要带的,宫里的衣裳不论从面料还是做工方面,都是很好的。可就是因为太好他们才不能带,因为收拾包袱前,柳杨问路夜白他们以什么身份去林余山,路夜白说客商过路——客商的身份怎么穿的起这么好的衣服?就算是有钱客商,也不会出门就带着很名贵的绫罗绸缎吧?
柳杨晚上睡不着所以睡得很晚,所以第二天一早路夜白叫他起床时,她实在困得睁不开眼睛,路夜白不能在宫里抱她来回,否则被那些后宫的有心人和言官们知道,定是给两人找麻烦,所以路夜白耐心地接着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