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商铭接着道:“不仅如此,他们的几个统帅据说还是江湖中人,武功高强,难于敌手。我们的将领都是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哪是他们的对手?”
路夜白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洛商铭没明白:“什么?”
路夜白看他一眼,没说话。洛商铭立即反应过来,连忙道:“都快十年了。开始朝廷不知道,后来知道了派兵前去围剿几次都不成,现在是想剿灭他们都不行了。”
路夜白道:“你去叫主持几次围剿行动的官员来。”
洛商铭回头冲外面喊道:“小竹子——”
应声进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行礼道:“奴才参加敬王、福王殿下,王爷有何吩咐?”
洛商铭还没“吩咐”,就听路夜白道:“你亲自去。”
洛商铭想说叫人传个话也是一样,但不敢违拗他三哥,只得冲小竹子摆手道:“没事了没事了。”
路夜白又道:“现在就去。”
于是洛商铭马上出门。
洛商铭走后,柳杨忍不住笑道:“他很听你的话啊。”
路夜白想了下道:“新鲜?可能过段时间就不听了。”
柳杨觉得他这说话的强调很熟悉,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很像现代人说话的语气。难道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王上派你去剿匪吗?”
路夜白道:“今日早朝丞相奏的本。”
“他们是一伙的?”主要是柳杨没听出去剿匪是件多好的差事。
路夜白摇头道:“听说高丞相滑的很,现在是不是和张御史一伙还说不准。”
柳杨点头。
很快,洛商铭带着三名官员到长安宫,路夜白在正殿等他们。三名官员从左到右分别是兵部前左侍郎唐海大,现在已经迁至户部左侍郎。接着是现左侍郎俞孝庆,也是前左侍郎唐海大的门生。最后那位是现右侍郎向天海,也是张御史的门生。
三人见了陆夜白一起行礼,然后恭敬的站着等路夜白问话。
路夜白含笑道:“三位大人也知道,早朝时父王命我督办林余村剿匪之事,本王初接手这样的事,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所以想向三位大人求教。”
三个人连忙说“不敢不敢”。
陆夜白客气话基本上到此为止,接下来步入正题:“据说三位大人之前都曾督办过林余村剿匪,不知大位大人有何高见?”
三人只陪笑,什么都不说。
路夜白扫视三人一眼,半点没有生气,忽然站起来走到三人面前,笑道:“看来是三位大人认为本王不够礼贤下士,这样可以吗?”
三人赶紧跪下请罪。
路夜白去扶年纪最大的唐海大:“本王没有别的意思,三位大人快快请起。”
待三个人都站起来,路夜白又说一遍:“本王是真心想要求教三个大人,还请各位知无不言。”
俞孝庆和向天海都看向唐海大,年纪最大,在朝廷沉浮几十年的唐海大只好最先开口:“启禀王爷,下官曾经在七年前负责督办林余村剿匪的事。”
路夜白道:“唐大人请继续。”
唐海大只得继续说:“七年前林余村的山民集聚在林余山,打劫过路商客,当地县官多次上报朝廷,王上心慈,曾多次叮嘱下官,即使民为匪,也是大月朝的子民,教下官尽量教化。”
“下官到了林余山后,多次查访得知,在林余山占山为王的林余村村民大多是些平日里在村里游手好闲、鸡鸣狗盗之辈,在村里混不下去了,这才去了附近的山头,也只是打劫一些过路人的银子,实际上没真的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下官谨遵王上的吩咐,亲自上山去教化,那些村名允诺下官,尽快下山,日后定要做良民。”
路夜白道:“唐大人是在看着山上那些人下山后才回来的吗?”
唐海大道:“下官知道王上也一直在关心这件事,所以与那些人谈好后立即回来回禀王上。”
结果如何,路夜白没有问,现今的情况不正是对当初谈判的结果的证明?至于为什么不亲自看着那些人拆掉房屋下山,这应该是朝臣都经常做的事——不管结果如何,取得一点成就便立刻到王上面前邀功。
路夜白点点头,然后问向天海:“向大人有何高见呢?”
向天海相貌严肃板正,可路夜白不是看脸判断一个人性格的人。
向天海道:“回禀王爷,下官督办剿匪一事能力欠缺,任凭贼匪猖獗近三年都无计可施,辜负王上信任,没什么好说的。”
路夜白看向中间现今的左侍郎俞孝庆。
俞孝庆道:“启禀王爷,下官曾三次剿灭林余山匪众,可一旦朝廷官兵撤离,林余山又会出现新的山匪。朝廷各种办法都使了,可成效不大。”
路夜白点头,问了一个问题:“俞侍郎说剿灭过三次山匪,那可曾到林余山顶去看看?”
俞孝庆开始没反应过来,等明白过来路夜白说的什么,连连道:“看过看过,自然是看过!”
路夜白道:“林余山既然以山为主,还请三位去过的大人回去帮本王画一张地形图来,然后将当初自己督办剿匪事务时是怎样安排的写一份草书给本王,本王先在此谢过了。”
说完,路夜白站起身对着三个人揖礼。三人连连称“不敢不敢”。
三人走后,一直在旁边做没嘴的葫芦似的洛商铭终于能说话了——刚才有几次他想说话,可都被他三哥的眼神给制止了。
“三哥,你问他们也没什么用啊。”
路夜白道:“你去帮我找一找关于林余村记载的书来。”
洛商铭道:“你要那个做什么?林余村现在都没有好人了,整个村子的人都变成山匪了,你看他们村子的记载干什么?”
路夜白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洛商铭不敢再多话,乖乖带着小竹子去找书。
正殿只剩下路夜白,他走下主位,到后面的屏风后去找柳杨。柳杨听到洛商铭离开,知道他肯定过来找她,就没动,等着路夜白过来。
路夜白牵着柳杨的手去后面两人的寝殿,边走边道:“你听出什么了?”
柳杨道:“从三个人的说话方式里,感觉唐海大老谋深算、真是滑的很。向天海说话钢板直正,可也不能说没有以退为进的方法洗脱自己的嫌疑。最后的俞孝庆觉得他后面说话时在紧张,说的不是实话。”说完,她反问路夜白,“你听出了什么?”
路夜白道:“以唐海大在官场几十年的经验,他肯定能猜到我会很快找与这件事有关的人了解情况,所以他应该是事先做过准备的。可他没有告诉给他的门生俞孝庆,所以俞孝庆被我突然问话因为在说谎所以没有反应过来。而且他作假的态度很明显......”
柳杨接着道:“他说他‘看过’而不是‘去过’,你问的重点在有没有去过山顶,他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是真的,强调的是‘看’。”
路夜白点头,又道:“那你再说说唐海大为什么没有事先与他的这位门生串通好呢?”
柳杨想了下:一定不是忘了什么之类的原因。她换位思考,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假如是她,她为什么不愿意提前跟别人先说一说有个准备呢?只有一个可能,他讨厌这个人。
柳杨说出自己的答案,路夜白笑道:“这是一种可能。”
“还有什么?”
“也有可能是俞孝庆与他负责要剿灭的人有关,唐海大知道这件事,所以想先将自己撇清。”
如果是像路夜白说的这样,那唐海大也太可怕了——俞孝庆是他的门生,曾经一定很得他喜欢,否则也不会提拔他做兵部左侍郎。现在不是拉自己门生一起上岸,而是自己上岸,门生看造化。
柳杨道:“那你想怎么做?”
路夜白道:“父王说,俞孝庆是唐海大的门生,而唐海大又是高丞相的人。向天海是张御史的门生,曾经参与过的人虽说很多,却也不是找不少没参与过的。”
“王上是想找人与你一起督办这件事?”
路夜白道:“父王说我对林余山不熟,总得需要个领路的。”
柳杨觉得宣武帝这么做大可不必,本来路夜白就不想留在朝中,是他用各种办法非要留住他。现在叫路夜白替他办事,却还找个监督他的人,这样不累吗?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多想了,可能宣武帝真的就是出于好意,给路夜白找个向导呢?
“领路人是?”
路夜白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笑道:“易田卿。”
听到这个名字,柳杨更倾向于自己小人之心了,对路夜白笑道:“这位易大人还真是知道的很多啊,连林余山都去过。”
路夜白道:“去天明城前再往前推几年,他就是林余村那一片的府台。”
原来如此,看来这位易大人还真是热爱自由啊,家在王都,却一直在外工作,一年回不了几次家却还很高兴。
柳杨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能带我吗?”
路夜白在勤政殿跟王上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没有别的要求,只提了一个条件,那就是要带着柳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