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准备好要在线下见面,我跟子孚提前交换了手机号码。告白的那个月,正好一首名为《浪漫手机》的歌发布了,老话说的文艺作品的确能真实反映社会现实,那两三年班上几乎人人都练出了拇指盲打的功夫。这个习惯伴随我到现在,全键盘和触屏手机也没能改变我用拇指打字的习惯。
R中的晚自习晚上六点开始,五点半我收到了子孚的短信,告诉我说她“让人送信给我”。这对我来说又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一条短信最多70个汉字,而如果要写信的话,传达的信息也许数倍于此,那就意味着她有很多话跟我要说。
等了几分钟一个女孩子摸进了我班教室,黑黑瘦瘦的并不是子孚,她似乎认得我,招招手叫我过去,这就是信使了。
子孚这时候又一次展现了一个未来HR的天赋,她亲自做了一份问卷。当你去一个公司面试,前台往往会让你先填一张简历,HR再根据简历来判断你的价值。她的闺蜜在这里扮演了前台的角色,传过来的那张纸上准备了十几个问题,我粗略的看了下从星座到喜欢的颜色无所不有,结尾还有几个主观题。十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她问到我的初吻还在不在——若是在今天问,我也许会存着调笑的意味回答说“和你一样”,因为13岁来说一般不会有亲吻的经历——我当时老老实实的告诉她没有。亲吻对我来说还是遥遥无期的事情,十三年来我还真没考虑过要亲谁,就算是这会我也就是对子孚有好感,想看见她,跟她聊的天昏地暗顺便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这些可没在任何课上学到过。
在我们读初中的这几年确实开了青春期教育,还分生理和心理。但照我看生理保守地令人忧心,心理的又过分暧昧不清。它们更多的是告诉你,在什么阶段你的声音会变高或者变低,在什么阶段你【可能】会对异性有好感。可能的意思是最好不要出现,出现了也不是常见的情况,它建议保持友情关系不要深入。但是在这个岁数大多数人心里都会有那么一个两个人想要深入的交往,这就让我觉得心理课相当的不诚恳——如果我跟子孚说我对你有好感,我们做朋友好吗,她肯定觉得我拐弯抹角,是个不诚恳的人,我自己也会这么觉得——而我真正做的是告诉她我想她做我女朋友,我们两个都感觉这事有可能能往下发展,并且都觉得对方很诚恳,那说明了我们俩是对的,青春期心理课以及想出这个教案的人才是真正的不诚恳。至于生理课,既然我连亲吻都没有打算,那么对我也没什么意义,它讲的那些跟我小学就看过的课本没有本质上区别,欣赏班上其他人上课时意味的表情倒是相当有趣。
有关这份卷子我的理解是,子孚想从中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从而评估我对她是不是一个合适的男朋友。那时候我还是个刚开始拔高的初中男生,长得瘦弱且歪歪扭扭地戴着一副眼镜。但是我看的书足够多到我把她的每个问题都涂满了回答。我没工作的时候,我的父母三天两头指责我的汉字写的很难看,不沿着线就会歪歪扭扭且大小没有规律,即使沿着线写也可以写的东倒西歪。他们曾经说我若练不好字,将来便没法找到工作,因为“HR一看你的字就不要你了”。不过我大学毕业了之后第一家签下我的公司的人事并没有对我的字做出负面评价,面试结束时还给我留了张纸条写了报道需要的材料。我拿着纸条回去给父母得意洋洋地炫耀我不但凭借狗啃过的字拿到了Offer,并且这个HR写的字比我还难看——这是后来,而子孚看完我填好的问卷也没有说我要是写不好字她就不跟我谈恋爱,看上去写字的好坏完全就是基于父母的虚荣。后来我问了HR小姐,她告诉我说她们招聘的时候能招到人就不错了,哪会对手书那么在意。
现在可以聊聊我是怎么去找子孚碰头的了,我一个人下了一层楼去她们班。这时候两个年级几百个人都没注意到我,我们班就经常有人在班级门口叫某某出来一下,虽然来传话的人多数情况下没人认识,但是被叫的某某总会乖乖的出去。
到了她们班门口我发现我没法张口就叫子孚出来一下。一来我记得子孚的名字,却不记得她姓什么;二来我要是直接叫子孚不叫姓又会太过亲密,我自认为我今天就算能跟她确认男女朋友关系,也没有发展到能叫名字或者昵称的地步。我就随便叫住了一个在走廊里的女孩子准备问问。
“这位同学,请问你们这里有个叫什么子孚的吗?”我问完了才发现这个姑娘神色奇怪的看着我。我低下头看,走廊的灯光下圆圆的眼睛亮的很。
我后来没有告诉子孚,我问的时候不大记得她长什么样了。她长长的马尾和眼镜是我熟悉的样子,但是这时候她没有戴眼镜,又面对着我,这就让我印象最深的那几个标签都没法被识别出来,直到盯着看的时候才想起来,原来我想要的女朋友长这样。她看我目瞪口呆的样子,还以为我是因为刚巧碰见她觉得惊讶,其实不然,我是在重新给她在脑子里画一幅画,从那以后我没忘记过她长什么样,也没有认错过。有时候我会因为好久不见忘记她最近的长相,刚告白那天的样子我却是随时调得出来的。
子孚拿了我的回信,也没当场就看。接着灯光我们互相打量了一会,由此我推断她对我的认识也不深刻,我就趁机也仔细用眼睛扫描了她一遍。我告诉她说见到你真高兴,听到她用女中音回复我说她也是。我记住了子孚的笑是咯咯咯地笑,体态是娇小又丰满的,脸颊还有一圈婴儿肥,白皙中带着红晕。我至今不知道是我本身的审美贴近子孚,还是因为喜欢她而将自己的审美观调整成了和她一样。
我和子孚这次见面既没确认我们是不是情侣关系,也没讨论到怎么继续约会的问题。我单单想了解她,她也对我满是兴趣,我们之前都没有体验过恋爱,现在大脑想要转变过来可太难了。其实我们已经有手机可以随时联系了,但是那时候的短信1角一条,对学生来说话说多了就会没钱吃饭。但是我们决定写信,她有信使可用,虽然没法每次在送信后在我们班等到我写完回信。我确信和她的关系今天算是定了一大半了,但这离我最早一次叫她亲爱的,还是有那么点时间上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