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灰色的身影猫着身子在小巷里贴着墙往前挪了几步路,又很快在巷尾拐了个弯。
随着她转过墙角,前方出现了五六道背影。这几人当中,有一人身宽体胖,行走中步伐缓慢,额头不断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他从兜里掏出一块方巾,一边抹着额上的汗,一边喘着粗气问:“这姑娘当真人间绝色?”
一旁有位家丁急忙回道:“千真万确,小的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姑娘。爷您一定会喜欢。”
那胖子色心顿起,着急道:“那怎的还不见人影?”
“那姑娘递过来的纸条上确实写着约爷您傍晚相见,地点就是前面的平安巷。”
“那还不快点,都慢腾腾的作什么?让美人等急了,爷我就把你们一个个的都给剁了!”说完,顾不上再擦汗了,将方巾胡乱塞进兜里,大喘气地向前赶去,额头上的汗珠越滚越多,后背的衣衫湿透了一大片。
这伙人只顾着着急往前赶,哪里知道身后还跟着其他人影。
等一伙人火急火燎地赶到平安巷时,巷口空荡荡的哪里有人?更别说是难得一见的绝世美人了!
领头的胖子一脚踹向了那个家丁:“你说的绝世美人呢?”
家丁冷汗直冒:“爷,小的没说假话,确实有美人约您在此见面呐,莫不是……莫不是美人还没到?爷,您再等等,再等等吧。”
胖子兜头给了这个家丁一巴掌:“你还敢诓我!看我打不死你,来人!给我打!”
另外几名家丁挽起袖子,就将这名家丁围了起来,一拳拳地招呼了下去。
几名家丁打得赤红了眼,耳里充斥着求饶声和哀嚎声,没有注意到一旁有人靠近,直到有个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哟,几位大爷都在忙呢,我是不是走错路了?我什么都没看见……各位大爷继续忙……继续忙……”
那被打的家丁听见是道女人的声音,以为是美人来了,不由眼睛一亮,将双手护住的脑袋抬起来,看向来人。
此时天边已没有一丝光亮,夜幕低垂。这女子一身灰衣,披头散发的,脸上像是用白粉扑了厚厚的一层,在这夜色的衬托之下,五官突出,倒像个十足的女鬼,吓人得很。
他本就被打得神智不清,如今又被眼前这女子的模样一惊,吓得立起身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围住自己的两人推开,一边大叫着:“有鬼啊!”,一边挥舞着双手跑了出去,状似疯癫。
“肥猪脸,又见面了。”
‘肥猪脸’见这女人出现的时候,没有认出来人,也吓了一跳。后来见那家丁被吓疯了,心里不由发毛。现听这女人讲话,便知道对方是人,心里安定不少。于是胆子又大了起来。心知对方在骂自己,不由怒道:“哪里来的女疯子,扮鬼吓人,还骂大爷我是‘肥猪脸’,脚踩到爷头上来了。来人!给我往死里打!”
其他家丁得了令,也回过神来,将方才撸起的袖子,又往上卷了两下,目露凶光地包围过去。
“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我是在骂你,不错不错,算不得很笨。”
这女人竟然丝毫不惧,嘴上不饶人,将赵爷气得哇哇大叫不说,竟还不躲不闪,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将手伸进衣兜,边掏边念念有词:“咦,东西呢?不会掉了吧?我再找找……啊!找到了!”
然后就见她掏出一个小瓷瓶,拔开瓶塞,从中倒出一些白色粉末,看着面前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咧嘴一笑:“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想要命的,现在就走吧。”
几个家丁不由停下来面面相觑,随后将她上上下下打量几眼,就带着轻蔑的眼光继续围了上来。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正好你们自己聚过来了,也给我省事不少。”
这女子说完,就平地跃起,使了点力气,将手中的粉末往前一挥。这几个家丁,正好兜头迎上这粉末,纷纷扬扬的落满了一身。
顷刻间,一片咳嗽声四起。这几名家丁一开始觉得嗓子痒得厉害,都俯下身子去,拼命用力地咳,从背后只能看到他们的肩膀在不断抖动。
另一头的赵爷察觉到了不对劲,原先预备看好戏的脸肃然一紧,走上前来查看情况。
“滚一边儿去。”他用力将挡在自己面前的其中一名家丁踹到一边,伸头一瞧,那女人呢?怎么凭空消失了?
他一把抓过来一名家丁,大声怒骂:“那疯女人哪里去了?”
可他手中抓着的这人却低着头,并不答他。他没有缘由地感到一阵心慌,周遭的空气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一片静谧中,只剩下一声又一声愈加粗重的喘息声在他耳旁不断回响,像是一片广袤辽阔又阴森的沼泽地中有一只枯木般的手伸了出来,紧紧拽住了他,将他一点一点拖进了地狱。
他感到空气中都弥漫着危险的气息,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转身就想跑,可为时已晚。
所有的去路都已经被人堵住,面前的几个男人抬起头来,眼中皆充斥着血红,死死盯着他。
赵爷早已面如土色,他现在明白那一声声的喘息代表了什么,曾经多少次,他也是一边兴奋地发出这样的声音,一边看着被自己强迫的女子绝望地哭泣。
一片漆黑中,他看见自己面前的人影重重叠叠,无数双手向自己伸过来,身上的衣裳被撕成碎片。无比凄厉的惨叫声隐没在巷子深处,直至消失不见……
***
童小离跃出小巷的时候,快速回头向后掠了一眼。身后男人的面容被黑夜藏匿了起来,她只能看见一片红色的衣裳。
她觉得这人的身形似乎有些眼熟,但只凭一角衣裳还不足够她得出结论。
她能够判断出对方武功高强,远非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可比。只能趁着现在还没落入对方的攻击范围,尽早施展轻功离开为好。
于是暗暗提了几口气,几个纵跃后,便失去了踪影。
身后的男子见此,停下脚步,找了处屋檐,靠在砖墙上略作休憩。他稍微低头,盯着地面上的青砖,似在思考,全身几乎都掩映在黑暗中,只露出一角红色衣裳,其上有几条金黄色的丝线隐隐勾勒出芍药花的形状,在月光下微微闪着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