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这……这玩意儿有毒?”后面传来一声惊叫。
花琉软弱无力地往刚进门的墨林身上倒去,语气虚弱——
“咳咳——墨林兄弟,我突然觉得自己身上不大好了,你……你快带我去看看郎中。”
墨林:“……”你刚才那声惊叫可是中气十足得很呐。
童小离不耐地掏掏耳朵——这只孔雀叽叽喳喳的,烦人得紧!
一旁的人低头看着她的脑袋,出了声——
“此毒你可能解?”
童小离寻声抬起头来,一缕散发落了下来,脑后用来挽发的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树枝也歪了歪,她没有听清:“啊?”
白栩微微探下身子,手伸向她的脑后,将那支形状奇特的树枝扶了正,才用她能听清的声音又问了一遍:“盔甲的毒,你可能解?”
她立马拍拍胸脯,打了包票:“放心吧,这毒我见过,明日去药房买几味药来,细磨成粉,撒进这水里就可以了。”
话说得很是自信轻松,眼睛却不敢看人,慌乱地往两旁瞟。
“好。”他偏回了头,眼里点漆如墨,装满了星河,“那明日我陪你去。”
童小离不自在地点了点头,低着脑袋,半晌才低低应了声——“嗯”。
初春的夜里带着潮意,细嗅空气,皆是沁凉湿润的味道。空中还布满了另一种未知的东西,将令人脸红心跳的躁动向着四周传递,这种躁动明明不具有形态,却最是醉人,使人乱了行为,也迷离了眼神,叫旁人也不能轻易忽视了。
另一旁的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回到了原屋。
花琉用一根指头戳了戳墨林,慌里慌张的:“我觉得我眼睛出问题了。快说,是不是我看错了?”
墨林不回答他,鼻子里哼了哼声——现在才看出来,难怪混得这么差,没眼力!
完了!墨林这是默认了!
花琉的肩膀塌了下去——自家水润多汁的白菜就这样被猪拱了,还是一只不起眼的野母猪!
他痛心疾首:“你家公子为何如此想不开!”那童小离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发起火来犹如夜叉,配给墨林他都嫌弃!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怪只怪自己没有能够及时发现,早日掐灭爱情的小火苗。
他萎靡不振,垂丧着脸,预备打道回府,好好消化一下这个消息。
走之前,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墨林的肩膀:“多给你主子买点猪肝,补补眼睛。”
墨林看着他佝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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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雾拢着晨光,街尾的灯笼还亮着微弱的烛火,不知谁家的公鸡打了几道鸣。
春来堂的伙计早早地就起来忙活了,用手扶住一扇门板的两边,一顶一抬,轻轻巧巧地就将门板卸了下来,可见这活他干了不下几百遍了。
屋外的亮光透了进来,并不刺眼,使他能够轻易地就发现门口立着的两道人影。
一白一灰,一男一女,面容瞧不甚清。他们身后的街道还是空荡荡的,清晨的阳光像淬了金,远远地从另一头照射过来,勾勒出两人的身形,照着在地上描画出两道重叠的身影。
伙计打了个哈欠:“两位是想看诊?”
其中那位女子也跟着打了个哈欠,一手捂在嘴边,一手伸了个懒腰,才半含糊不清地道:“唔……我们不看诊,只是来抓点药材。”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进去了,街尾一位长得虎背熊腰的大爷却呆若木鸡,盯着那两道消失的人影用力揉了揉眼睛——不得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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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小离一整个上午都昏昏欲睡,眼下她正摇摇晃晃地跟在白栩身后,脑袋都几乎挂不住了。
街道上的人群渐渐地多了起来,时不时地会与旁人的衣角擦过,她还是后脑勺朝天,垂着头往前走。
前方的人突然立住了,她一时不察,差点儿撞上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抬起头来茫然地看过去。
那人似笑非笑:“我却不知,还有人是用后脑勺看路的。”
童小离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我……我昨晚没休息好。”不知道为什么,昨夜躺在百香楼自己的小床上,竟觉得还没有桃然居的案桌趴着舒服,一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那人将自己的袖摆递了过来:“抓着这个走吧,免得我什么时候回头,你就不见了。”
童小离脸上烧着火,手下却不含糊,用力攥紧了那截袖摆。
“嗯。”
墨林在桃然居等了半天才等到两人回来。
桌上已经摆好了午膳,两人一上午跑了好几家医馆,自然该饿了。
童小离亮晶晶地看着桌上的云团糕,先捻了一个塞进嘴里,几口就咽了下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忘记净手了。
于是她顾不得再吃一个,急急忙忙地跟在白栩之后净了手,然后又迫不及待地坐回案桌前,这才敞开了肚子,开心地吃了起来。
两人用过午膳后,童小离就开始埋头研磨药材,白栩拿着本古籍靠在横榻上,静静地翻阅。有翠绿的枝桠伸进窗来,点缀了些暖意春情,枝头颤颤悠悠,抖落的绿叶飘飘荡荡,荡在人的心上。
花琉火急火燎地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让他一时愣在了门外。
他呆立半晌,没有进门。一纸书页被翻过,屋内响起了声音——
“你若是没有事情,便不用进来了。”
他回过神来:“谁说我没有事情,我有大事要告诉你们。”
童小离这才发现他来了:“你能有什么大事?”
“刚出的告示,赵无翼被下了狱,明日午时问斩。”
童小离听了,看了白栩一眼,然后又继续埋着头,手下加快了速度。
白栩又翻过一页,头也不抬地回道:“话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他们两人如此云淡风轻,倒叫花琉更不想走了。
“一杯水都不让人喝,就想打发我走?爷还就不走了!”
他索性进了屋,径直在矮凳上坐下,在其他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手不自觉地往桌上的茶杯摸过去,却又想起了什么,看了看白栩,缩回了手。
约莫一个时辰后,童小离直起身来,一手揉了揉肩膀。
一块方巾递到她眼前,她接了过来,擦了擦额际的汗珠。
花琉早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当下醒来,“哎哟”一声,歪着脖子嗷叫:“嘶……好痛,这是什么破桌子,把爷的脖子都睡扭了!”
童小离将磨好的药粉小心倒入瓷瓶里,交给白栩。
“把这些撒进去应该就够了。”
“好。”
白栩拿着瓷瓶去了隔壁房间,童小离并没有跟上,她坐了回去,继续磨其他的药材。
花琉也不是第一次遭到漠视了,自个儿瘪了瘪嘴,还是歪着脖子跟白栩到了隔壁的房间,看着他把药粉洒进木桶里。
那木桶里立时有了变化,盔甲表面的绿光隐灭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原本干净的清水,慢慢呈显出暗绿的浊色来,散发出阵阵恶臭。
花琉捏紧了鼻子,大步往后退时,才发现白栩的人早就不见了,反而是墨林捏着鼻子,一脸生无可恋地进来了。
他顿时会意:“来捞盔甲的?”于是他一边作出一副“请”的姿势,一边麻利地往外退了出去,退得急了,“咔嚓”一声,顿时有半边脖子失去了知觉——“啊!”一声惨叫几乎将整个桃然居的住客都惊到了。
童小离还在忙活着,只是这次边上多了一人。
“累不累?”
她嘻嘻一笑:“不累,我马上就忙完了。”
他的手中拿着一样东西,交给了她:“这东西你拿着。”
她好奇接过,看了两眼:“这不是昨晚的……”
“嗯,是那块玉里藏着的东西。它叫麒麟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