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
气氛凝滞,众位大臣噤若寒蝉,不敢作声。
上首的明黄宝座上,端坐一人,龙袍覆身,双目狭长,锐利如勾,正定定地注视着众人,目露寒意。
“陈爱卿,大理寺主理凶案,可有查出蛛丝马迹?”
下首众人中,有一人应声出列,高声答道:“回……回禀皇上,仵作勘验尸体时,从尸体的衣衫中搜出了一纸罪状,罗列出张太尉的诸多罪行,长……长达三十多条……”
“噢?如此说来,凶徒伤人害命,悬尸皇城门,看低我十万御林军,欲来则来,欲走就走,如此辱我皇威,倒是在替天行道,为我朝惩奸除佞了?”
“臣……臣并非此意……凶徒猖獗,臣定举大理寺全力,将此人抓捕归案,严惩不怠。”
那身着明黄之人,倾下半边身子,眼角一眯,如毒蛇吐信:“朕允你五日,五日之后,若是朕还没有见到凶徒的尸体,你便替他向张太尉偿命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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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场刺杀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二日,又有礼部尚书于官宅遇刺身死;
第三日,御史大夫在睡梦中被割去首级,命丧黄泉;
第四日,中书侍郎胸口中箭,一命呜呼;
第五日,御史中丞脖颈中箭,流尽血液而死。
这五人虽死法不同,但无一例外都在他们的衣衫里找到了一纸罪状和一样物什。
凶徒屡屡得手,仿佛视朝廷法令于无物,在管辖森严的京城翻起了滔天巨浪。
百姓们本是人心惶惶,但遭殃的几位贪官污吏原也不得民意,如今个个落得凄惨下场,自是大快人心!
渐渐的,城中百姓对杀人凶徒的惧怕减轻,更是有不少人起了尊崇的心理,认为是天外使神在人间惩治恶人,为百姓造福音。
元璟帝因此龙颜震怒!
“一连几日来,皆有朝廷命官死于非命,你们这一帮酒囊饭袋却束手无策,叫我胤朝皇颜何存?”,他一掌拍碎了椅首的兽头,怒声道,“朕养你们何用?”
众位大臣赶紧倒地跪下,齐声高呼:“圣上息怒!”
皇帝冷凝着脸,眼中攒着狠厉。
“陈爱卿,这五日来,大理寺可有进展?”
大理寺卿额际滚着汗珠,战战兢兢道:“回禀圣上,臣……臣有一发现。”
“说!”
“五日前,张太尉身死后,仵作勘验尸体时,其实还从尸身上另搜出一方白帕,帕……帕中裹着一物。礼部尚书等其余四人身上,也搜出了此物。”
“何物?”
“臣已呈给了内侍公公。”
皇帝抬起一手,唤来内侍总管季公公,季公公手中捧着一托盘,待近得御座后,伸手揭开了托盘上的锦缎,现出五根长短不一的东西,同烧焦的枯木没有两样。
“此是何物?”
“回禀皇上,是……是一只手的五根手指,烧焦的手指。”
挥退季公公后,皇帝盯着他,一脸怒容,冷声质问:“为何今日才报?”
那大理寺卿急忙一把拜倒,伏地不起,声颤不已:“臣……臣先前以为……以为只是枯枝而已,哪里想到……”
可他再也没有机会辩解了,皇帝一手招来两名侍卫,将他拖了下去,以办事不力为由,择日处死。
其余大臣面面相觑,更加惶惶不安。
“赵太傅——”
赵无翼上前一步。
“听闻赵太傅家中前几日失火,令郎似乎不幸命丧火中,可有此事?”
赵无翼自方才五根焦黑手指露了相后,就做好了准备,此时并不过多慌张,更何况——
“回禀皇上,确有此事,有贼人蓄意纵火,致使小儿命丧火海,尸身被大火所毁,烧成了枯炭。但——”他停顿一瞬,见皇帝倾下了身子,眯长了眼瞧他,才道,“小儿的尸身六日前亦被贼人所盗,不知所踪,臣也正在尽力查找贼人的踪迹。”
“依赵太傅所言,这纵火的贼人与盗令郎尸身之人,极有可能是同一人,更有可能是此番作恶的凶徒了?”
“恕臣愚见,臣认为很有可能。”
皇帝坐正了身子——
“既如此,朕就命你暂代大理寺卿一职,从令郎尸身失窃案入手,尽早将凶手缉拿归案。”
赵无翼徐徐拜倒:“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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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府门前驶来了马车,门房见状迎了出去,待得马车停下,及时将马凳放好。
赵无翼下了车,皱纹堆拢,一脸厉色。
他脚步不停,一路进了书房,口中吩咐:“备好热水和常服,我要宽衣,然后亲自去桃然居会一会那位白栩公子。”
再说回桃然居——
此时的童小离依然哼哧哼哧地在……爬树。
这几日她着实可忙了,日日活在白栩的威压之下,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每日里天还未亮,她就得出现在白栩面前,然后爬一天的树,直到日落月升,星辰漫天,才得以歇息。
更加磨人的是,白栩总能变着花样给她增加难度。
先是要求速度快,攀爬的时间不能超过半盏茶的功夫,为此她就几乎要把四肢都累断了。
等到她能够保持不用半盏茶的时间就爬上树后,他又增加了难度,不许她在爬树的时候打落树叶或者花苞。
直到她能够较为游刃有余地达成要求后,某人亲自出手,趁她爬树的时候,坐在树上朝她——扔!石!头!拳头般大小的石头!
童小离努力在爬树的同时,尽力躲避这些石头,可还是没少受伤,身上被砸伤了不少地方不说,光头上就被砸得鼓了好几个肿包!
夜深人静,她躺在百香楼后院的小床上时,在心底默默地质疑自己:为了打一只孔雀如此不要命真的值得吗?
可次日清晨,她又总是能够再次生龙活虎地出现在桃然居——受伤恢复快有时候也好无奈呐!
这一日的童小离,第四十八次从树梢冒出头来后,心里想的是这人日日在树顶上受烈日烤炙,怎的丝毫没有晒黑的迹象?
她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白栩的全身,将他上下都扫视了个遍,脑子转了好几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看了看自己晒得脱了几层皮的手背,毫无意外地——嫉妒了!
一把折扇当头拍下,将她眼中熊熊燃烧的妒火瞬间拍熄了:“近来常见你一副恨不得生吞了我的样子,但如此愤恨怨怼的模样倒是第一次见,脑子里想什么呢?”
童小离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这么明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