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实验大楼天台的阶梯,是十四级吗?”京天咬着筷子,歪着脑袋问对面吃得津津有味的高简风。简风险些被嘴巴里塞得满满的食物噎着,一边拼命摇晃脑袋一边打开可乐大口喝着。
“怎么可能有第十四级。那可是,地狱的阶梯。”简风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凑近京天耳朵,仿佛说的是高度的机密。
这次差点笑得噎着的人是京天,差点忘记,简风这家伙,可是学校那群古怪的喜欢鬼故事的家伙的组长。当初学校领导一直反对他们成立所谓的鬼故事兴趣小组,是简风出动了爷爷的人情,才顺利申请到的,说起来,简风对鬼故事的喜爱,大概来自于遗传吧。
“为什么是地狱的阶梯?”京天继续吃起饭来,尽量地藏匿自己心中的好奇和波动。一种不舒服的压抑感,直逼心脏,然后,那句“你会喜欢我的吧”再次浮现在脑海里,一遍遍重复盘旋着。
简风脸上已经明显出现了惊讶的神情,平时京天总是尽量避免提及这样的话题,今天却突然主动地询问起来。“你想知道什么吗?突然,那么关心?”京天一时想不出措辞,只好继续埋头吃饭。只是小声嘟哝了一句:“当我没说过。”
“就让我这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鬼事通给你解说下吧。”如果不是京天抬起眼睛猛瞪一眼,简风大概还想继续自我夸耀,不入正题,“在最古老的风水建筑里,十三级的阶梯属于人类,而第十四级却属于地狱,所以被称为地狱的阶梯。人类企图在第十四级阶梯上向魔鬼许愿,事实上,那是魔鬼的诱惑。”
只要内心充满极度的渴望,拥有强烈的甚至扭曲愿望的人,就能够踏上第十四级阶梯,与魔鬼对话,订立契约,以灵魂作为代价,实现自己的愿望。而这些愿望,往往都是自私的贪欲。若是平时,对于简风的认真描述,京天或许只一笑而过,甚至嘲笑简风过于迷信。但这一次,京天却无法平复狂跳起来的心脏,干净俊朗的面容,在中午强烈白光下,显得异常苍白,漂亮微薄的嘴唇有丝丝颤抖,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想找到那个给自己写情书的女孩,想告诉她不要登上第十四级的阶梯,想阻止她,哪怕,这只是谣言,只是怪谈。但内心的不安,却让京天产生了这样强烈的念头。
一心只想考上心中理想的大学,不曾注意过身边的女生,要马上找出写情书的女孩,也不是简单容易的事情。
“有兴趣参加我们的小组活动吗?可以了解更多有趣的事情哦。”因为午饭时候京天对愿望阶梯的好奇,让简风误会,这个脑子里只有英语只有数学难题的书呆子终于“开窍”。京天迅速地收拾好书包,抬起手表,坚定地摇摇头:“还有补习班呢。”
望着京天走向校门的背影,简风倚靠在窗边,往常轻松的笑容完全消散,嘴唇微微抖动,眉宇之间深深凹陷。那不祥的气息,过分强烈的贪欲,犹如黑雾在慢慢缠绕着京天。偏偏京天从不相信这些东西,就算告诉他,大概也不会当一回事吧。只是,中午的时候,突然问起阶梯的谣传,的确有些奇怪。
母亲轻扣着房门,为京天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热牛奶,京天疲惫地接过,望一眼古老的时钟,不知不觉,竟已到了深夜。京天闭上双眼,明明已经如此疲倦,脑海里,却仿佛安静不下来。从下午的补习班开始,就一直那么奇怪,就像有奇怪的东西,跑进了脑袋里,一直吵闹着。
京天白净的睡颜,在明柔的月光下非常安静,却过于苍白。梦里,看不清楚面容的女孩,一步步登上那道阶梯,双手合并仿佛在虔诚地祈祷着,但发丝覆盖了所有表情,只在风吹散那些密集的头发时,恍惚地看见鲜红嘴唇那阴沉的笑意。
每个人都有愿望,当那份心愿变得执着而强硬的时候,便会成为自私的欲望。一心只求达成自己欲望,不顾舍弃一切的人,一定非常可怕。京天努力想靠近那女孩,想告诉她,不该企图得到魔鬼的帮助。想实现任何愿望,都必须依靠自己的努力,应该更坦荡更真挚,何况,第十四级的阶梯,或许真如简风所说,是踏入地狱的阶梯。
女孩瘦削的身体被黑色的迷雾重重包围起来,可怕的笑声,从遥远的深渊传来。
京天恐惧地呼喊着从噩梦中醒来时,发现月光泛白地洒落在落地窗前,凉意瞬间悄悄侵入被窝,死寂的空气中,隐约传来女子低低笑声,混杂着颤抖的声音,还有黯黯的哭泣,宛如人间地狱。
为什么,没有第十四级阶梯呢?幽幽的女声似乎还在耳边萦绕着。
谎的人
那本蒙尘的灰色笔记本,简风也不晓得是谁发现的。“不是你们兴趣组里传出来的吗?”京天有些吃惊地问。
简风摇摇头,表情迷茫地努力回忆着,断断续续地说:“是那天傍晚,我们互相推荐恐怖电影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简风摇摇头,因为已经日落西山,走廊一片漆黑,人影消失在尽头的时候,连是男是女都无法辩识。
是被谁发现的笔记本,或者,根本是谁捏造出来的。无论是哪种,京天和简风都一致认为,将笔记本送到全校最怪异的兴趣小组活动室门口去,绝对是希望借兴趣小组的特殊爱好,将关于第十四级阶梯的许愿传说传布出来。
“那本笔记本,在你这里吗?”京天想亲眼看看那本笔记本,到底是真的存在的古老传说,还是有人为了某种目的和私欲而制造出来的谎言。
简风似乎已经习惯了京天反常的对这次的好奇,只是得意地笑起来,冲京天眨巴眼睛:“放学后一起参加活动吧?那笔记本,一直保存在活动室里呢。”并不是认同了简风的诡异兴趣,更不是对他们的奇怪兴趣小组好奇,但为了将噩梦从脑海中驱散,京天觉得,自己必须亲眼看到笔记本,于是轻轻地点点头,转头望向窗外,不去看简风那张得意的脸。
鬼故事兴趣小组的成员,果然跟大家议论的一样,都带着奇怪的气质。倒是一直躲藏在人群后面,长相清秀的女生引起京天的注意,如此乖巧可爱的女孩,竟也对这种鬼怪传说那么热衷。
“玉繁同学,麻烦你把那本地狱阶梯的笔记本拿来给我们的京天校草看吧。”京天不满地回头瞪一眼笑嘻嘻的简风,躲藏在大家身后的女生慌张地从书柜上抽出了一本破旧的笔记本,灰色调,边缘的地方明显磨破,看来,不像是刚刚捏造出来的东西。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注视着京天,玉繁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京天的眼睛比想象中更清澈漂亮,鼻梁非常高挺,干净犹如清潭的露水。慢慢翻阅着笔记本的京天,俊秀的眉宇渐渐簇拢起来,玉繁发现自己的失态,忙收回眼光,重新退到人群之后。
鬼故事兴趣小组的成员们,都是坚信第十四级阶梯传说的人,大家都说,那是属于地狱的阶梯,一旦许愿,就必须与魔鬼缔结盟约。但是,如果为了实现自己强烈的愿望呢,就算跟魔鬼为伴又如何呢。玉繁使劲摇晃脑袋,是自己太笨了,连魔鬼都不愿意跟自己订立契约吗?
“我在第十四级阶梯许下愿望了哦!啊,你说京天同学是不是很快会喜欢上我了呢?”班里最漂亮的女生紫兰大声高兴地向朋友们炫耀着。玉繁紧紧咬住嘴唇,明明是自己最先捡到那本笔记的,为什么,偏偏自己无法到达第十四级阶梯呢!
“简风你真的没看到是谁把笔记本送到这的?”京天将笔记本合上,交到简风手里,其他兴趣小组的成员已经开始交流最近收集的资料,似乎很多人都说自己登上了第十四级阶梯,有的人说自己许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简风朝议论的人群招招手,又转向京天:“开门的是玉繁,你可以问问她。”把一直低着头的玉繁推到京天面前,简风拿着笔记本加入到了讨论的人群中去。
两人离开热烈讨论的人群,来到晚风微凉的走廊。面对京天的追问,玉繁始终咬着嘴唇频频摇头,许久的静默,就在京天无奈地放弃询问,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玉繁迟疑犹豫,低声说:“京天同学,相信吗?十四级阶梯的许愿魔法。”
这是不该相信的谣言,但为什么自己险些脱口而出的话,却是“相信”。京天没有回答,径直快步向楼梯口走去,已经耽搁了很多时间,晚上还有补习班。
玉繁望着京天消失的身影,突然快步奔跑,再数一次,一定是自己数错了!一定能够数到第十四级阶梯的。
闭上眼睛,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数着,十二,十三,然后,天台的风迎面袭来,没有第十四级的阶梯。玉繁拼命摇摇头快速跑下阶梯,一定是又数错了,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重复着一遍遍地朝天台满是铁锈的大门靠近,期盼着第十四级阶梯的出现。
为什么只有自己不能踏上第十四级阶梯?不能实现让京天喜欢自己的愿望。那些一脸欣喜幸福的女生们,都夸耀着,自己已经登上了第十四级的阶梯,已经许下了多少美好的愿望。惟独自己,无法抵达那个实现愿望的地方,即使,简风说第十四级阶梯是属于地狱的,但对玉繁来说,它就是天堂,能够让自卑又不起眼的自己,得到京天的心的天堂。
到底,是谁在说谎,是谁在阻挠,自己许下愿望?夜色渐渐浓厚,玉繁望着月光斜泻在阶梯上,紧紧咬着嘴唇,无力地瘫靠在墙壁上,血腥的味道,弥漫在月色之中。
现愿望的方法
其实每个人都在寻找着,能够尽快实现愿望的方法。最好,还是不需要付出任何辛劳就能够实现的捷径。
京天伸手按住提醒报时的闹钟。自己一天天的机械的学习着,为的,不也是自己的愿望吗?如果,真的存在能够马上实现人类愿望的第十四级阶梯。或许,自己也希望能够登上吧。这样,就能够实现父母的愿望,也能让自己脱离这近乎麻木的乏味生活。
衬衫洗得白净发亮,母亲说,这样看起来才是干净美好的优秀学生。
自己做到了,一直那么优秀,犹如这白色衬衫一样,没有任何多余的颜色。京天望着镜中的自己,脸色有点难看。昨夜,又被噩梦缠绕,可惜,还是没能看清那女孩的面容。她的笑容变得更加阴森可怕,她的脚慢慢迈上第十三级阶梯之外。可是,京天分明看到,那十三级以外,是一片黑暗的深渊。
女孩跌落下去,犹如被无数黑色爪子缠绕着抓着,一直往下落去,直到完全被黑暗吞没。
“小天,多吃点,你脸色不好,就快考试了……”母亲担忧地将热牛奶推到京天面前。这是母亲和自己永远的话题,短暂匆忙的用餐时间,是自己唯一不必学习的时光,唯一能够跟父母谈心聊天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