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轮到祁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心里想着:热爱漫画的佳童果然很有想象力,居然相信那种传说。但似乎只有这个说法能够完美解释自己为什么和母亲、辽隽梦见同样的事情,而且能够在梦中看到只有他们才知道的事物。
这么想着,祁生点了点头答应,想了想,还是不高兴地嘀咕道:“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能够进入别人梦境的超能力者了。但‘入侵者’这名字也太反派色彩了吧?”辽隽也附和着使劲拍祁生肩膀道:“同意同意,祁生跑到我梦里帮我杀掉那黑狗,应该叫‘入侵的正义使者’。”
祁生更不高兴地瞪一眼辽隽嘲讽道:“尤其是你先从梦里逃了,留下我帮你解决烂摊子,还代替你被古文老师当靶子射了无数冷箭,这才够无私正义!”
佳童低声说了一句:“就算那狗再吓人,也不必那么残酷地杀了它吧。”辽隽摆摆手解释道:“只是梦里而已,祁生又不是真的在现实里杀了狗。”佳童还想说什么,上课铃声响起,只好叮嘱祁生和辽隽下课后别忙着去小卖部买午饭,记得等她一起到图书馆去,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3、真实死亡
午间的图书馆静悄悄,只有祁生、佳童和辽隽三人此起彼伏的肚子打鼓声。对什么“梦的入侵者”传说其实没有任何兴趣的辽隽实在熬不住,提议道:“不如祁生和佳童先找找那本神奇的古书,我负责去小卖部帮大家买午饭?”
按印象中的书架位置寻找书册的佳童叹口气说道:“也好,不晓得被放到什么地方去了,一时半会找不到,边吃午饭边找也好。”得到佳童批准的辽隽,快步朝图书馆外跑去。祁生望着低头仔细寻找书册的佳童,金黄灿烂的阳光勾勒她清秀的侧脸,让祁生看得出神。佳童察觉到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抬起眼睛,正对上祁生温柔的视线,也不禁愣了愣。
祁生忙把视线转移到书架上,边感叹着:“佳童的样子对辽隽来说,也许比恶梦中那只大黑狗还要可怕吧?没有你的指令,那家伙饿得肚子直叫也不敢有怨言。”边假装认真寻找关于梦的入侵者传说的书册。
一本厚实的书重重打落在祁生脑袋上,佳童撅着嘴巴装出生气的表情说道:“你的意思是我长得凶神恶煞,比黑狗还吓人,是吧?”抱怨完,还是扬了扬手里的书得意地笑起来,“找到了,我们先来看看吧,反正比起这个传说,食物更吸引辽隽。”
翻开厚厚的书册,第一页俨然写着“掌握梦之钥匙,就能成为梦境的胜利者”。
“得到钥匙的人,就能成为胜利者?”佳童歪着脑袋猜测着这句话的意思,没有察觉祁生苍白的脸色。祁生屏住呼吸,从奇怪的少年那里得到钥匙后,第一次梦见了弟弟,难道不是巧合?如果那是梦之钥匙,自己打开了通往母亲梦境的大门,是否会从母亲梦中知道更多关于弟弟的事情?
祁生犹豫着该不该对佳童坦白自己确实收到一把钥匙的事情,正想开口,佳童指着后面的内容继续解说:“这里说拿到能够打开任何人梦境的钥匙,就能在同一空间同样进入睡眠的条件下通过梦之门穿越到那个人的梦境里,拥有干预和改变别人梦境的能力。并且……”佳童的声音突然停下,惊恐地望着祁生。
祁生不解地顺着佳童手指停放的地方望去,苍白的脸色瞬间变成灰白的,嘴唇微微颤抖起来:“不可能吧。梦的入侵者在梦境中做过的事情,都会变成真实?”
“要是传说是真的,祁生真的拥有改变梦和实现梦的能力,那只吓人的黑狗真的会死掉?”不知何时已经买完午饭,捧着满怀面包水果饮料回到图书馆的辽隽,突然从佳童和祁生两人之间探出脑袋发问,把佳童和祁生都吓一跳。见佳童和祁生脸色难看起来,忙哈哈大笑,把怀里的午餐一下放到翻开的书本上,完全覆盖住书本的内容提醒,“还是现实点,把肚子填饱了比较实在。”
见辽隽津津有味,大口啃咬肉松面包,佳童和祁生也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惑,暂时把传说放一边,尽情享用午餐。吃饱喝足后,刚才覆盖书本的食物不见了,祁生突然想起辽隽刚才说的话,忙确认道:“那只出现在你恶梦里的黑狗,难道是真实存在的?”
收拾着面包袋子和饮料罐子的辽隽点点头:“在我回家必经的那条街,那只黑狗看起来很凶恶,还朝我吠了几次,害我连连恶梦。”
“是你自己太胆小了,野猫野狗都很可怜,得不到人类的疼爱和照顾,所以比家猫家狗更懂事,不会随便伤害人的。”和辽隽不同,一直很喜欢猫猫狗狗的佳童不满地纠正辽隽的偏见。祁生紧蹙着眉头,心里担忧着佳童和辽隽根本没考虑到的事情,更不敢把自己确实得到一把奇怪钥匙的事告诉佳童和辽隽。
佳童对辽隽所说的野猫野狗聚集的街道很有兴趣,祁生也心惊胆战地想证实进入辽隽梦中所做的残酷事情不会变成真实。佳童和祁生决定放学后陪辽隽同行,害怕猫狗的辽隽自然高兴得双手赞成。
佳童为了准备参加漫画大赛的作品,只能抓紧放学后的活动时间创作,祁生和辽隽也只好在美术教室边看漫画书边等候着。一直到金黄的阳光被橘红的霞光代替,佳童忙收拾东西,歉意地对祁生和辽隽解释道:“对不起,一画漫画我就会忘记其他事情,你们该提醒我时间的。”
“今天有你和祁生两位护草使者,再晚回去,我也不怕了。”辽隽合上漫画书轻松地抓起书包,祁生快步跟上两人,朝着辽隽回家必经路线而去。
“好像真的有很多猫狗呢!”还没到街口,就已经听到一阵阵猫狗的叫声,佳童看起来很兴奋,就像要到动物园观赏的孩子。辽隽和祁生则为各自的理由同时打起寒颤,有些恐惧地放慢脚步。
辽隽竖着耳朵嘀咕道:“今天傍晚似乎叫得格外凄厉,幸好有你们陪我。”
太阳的金黄元素完全消散,只剩下如血般的鲜红色粉饰整个世界,和梦境完全一模一样的场景,让祁生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三人慢慢走向辽隽所说的街道拐角,晚风吹拂在脸上,带着一阵强烈的腥臭味。走在最前面的佳童“啊”一声尖叫起来,双脚颤抖,无法前进。祁生和辽隽顺着佳童惊恐的目光望去,也不禁吓得紧紧捂住嘴巴。
黑色的大狗双眼凸出,血丝交缠在它雪白的大牙间,一摊黑色的血液慢慢从垃圾堆里流淌出来,蔓延到三人脚下。
“是,是那只在梦里不停追赶我的大黑狗!”辽隽终于发出颤抖的声音喊起来,佳童和祁生同时惊恐得脸色惨白。
“我真的杀了它,不只是梦,不仅仅是虚假的梦,我真的把它杀了。”祁生使劲摇头想说服自己这只是巧合,但黑狗尸体旁边丢弃着的水管沾满血液,让祁生无法否认自己的杀戮。确实是自己进入了辽隽的梦境,帮他杀死了可怕的黑狗,并让梦中的死亡成为真实的死亡。
4、梦之真相
祁生不敢抬头,一直到最后的红色霞光完全消失,街道路灯还未亮起,周围一片漆黑。辽隽长长舒展口气说道:“不管是不是祁生在梦中杀了黑狗并成为真实,至少我一定不会再做恶梦,每天放学经过这里也不用胆战心惊,也不错啊。”
辽隽的话却没有得到佳童的认可,佳童什么也没说,掉头大步跑开,消失在漆黑的街头。光芒强烈的路灯亮起,直射到祁生抬起的眼睛里,疼痛不已。辽隽努力安慰祁生别在意,佳童只是被吓坏了,第二天就没事。祁生咬了咬嘴唇,沉默着转身离开。
手中的水管一下又一下落在地上不停抽搐,发出哀鸣声的黑狗。高高举起的水管滴落暗红色血珠,落在地上,染红祁生的影子。黑狗的呜咽声渐渐变成婴孩的哭泣声,祁生循声走去,哭声从自己家传出。有人在那间最小的房间里大喊着“别哭了不准哭”, 哭声消失,只剩稚嫩的男声还在不停重复着“不要哭不准你哭”。祁生颤抖着手推开那扇门,母亲抱着没有呼吸的弟弟边哭着边拉住呆立在一旁的“祁生”。
面色惨白,不解地望着母亲的“祁生”正是自己五岁上下的模样。祁生恍然大悟,刚才是五岁的自己对着弟弟喊“不准哭”。这是母亲的梦境,看来母亲又梦见弟弟了,这小房间原来是弟弟曾经住过的啊。祁生不禁重新打量起房间的布置和摆设,因为弟弟死后,房间里所有婴孩的物品都销毁,变成终年蒙尘的储物室。
“祁生,爸爸出差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弟弟是生病死掉了。千万要记住,弟弟是生病,治不好才死的。”母亲紧拽着似乎还没明白的小祁生,力气之大,祁生似乎也能感受到疼痛,小祁生更是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使劲点头。
如果在母亲这个恶梦里阻止弟弟的死,让弟弟活着,是否也会成真?祁生望着痛苦的母亲,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但很快被祁生自己否定,正如母亲说的“弟弟是生病治不好而死”,凭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改变这个梦,没办法改变弟弟的命运,改变已经成为过去的现实。而且,如果弟弟还活着,父母对自己的疼爱和关心一定比现在少吧。
祁生这么想着,内心深处一股嫉妒的情绪涌上来,有一种被刻意埋葬在心底很久的感觉。弟弟的出现,霸占了母亲的怀抱,霸占了父亲陪自己玩耍的时间。尤其是弟弟一哭,父母就格外紧张,整颗心都在弟弟身上。
哭声突然又响起,明明已经死掉的弟弟在母亲怀里又哭起来。可怕的是,母亲怀里哭泣着的弟弟,声音和身体都发生着变化,成婴孩渐渐变成少年!脸色苍白,身材高瘦的弟弟,和送梦之钥匙给自己的少年,重叠在一起成为同一个人!
“不可能,不会的!”祁生叫喊着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冷汗顺着刘海流淌下来,让祁生一下清醒。幽幽的哭声从门外传来,不是弟弟的哭声,而是母亲的。
母亲一定是被刚才的恶梦惊醒,可惜自己不知道该如何改变母亲的梦境,才能让她从恶梦中逃离出来。祁生正想打开房门去安慰母亲别想太多,注意身体,父亲用低哑的声音绝望地质问母亲:“老实告诉我吧,祁安到底是怎么死的,真的是夭折吗?你说在我出差期间他持续高烧,回家后突然死掉的。前天凑巧遇见那年帮祁安看症的儿科医生,她说就在祁安死前一天你还带他打过疫苗,并没有发烧!”
父亲一口气说完,静静等待母亲的回答,祁生的手冰冷僵硬地缩回身边,无力垂落着,也紧张地竖起耳朵,生怕错过母亲的一字一句。许久,母亲才用哽咽的声音说道:“是我害死他的,虽然是意外,但确实是我亲手害死我们的儿子。你要恨我,要跟我离婚,我都没有怨言。”
祁生久久握着银白色钥匙,如果将这把钥匙送给自己的少年,真的是弟弟祁安,他有何用意呢?明明在童年时就死去的弟弟,为什么会在梦中长大?祁生猜想,弟弟给予自己的钥匙,对自己而言,也许不仅仅是一把能打开别人梦境,改变别人的梦并成真的钥匙,而是一把能够打开尘封秘密的钥匙。也就说,弟弟的灵魂想引导自己揭开遗忘了的记忆,那里藏匿着被自己忘记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