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东放下望远镜，说：这是应该李生达的先头部队，他的大队人马还在后面呢！
周士第问：怎么办？打不打？
徐海东一笑：打一网算一网！先干掉他再说！
一只苍鹰在狭谷上空盘旋，周围却静得出奇，没有一只惊慌飞逃的山雀。
骑马走在前边的郭登瀛四处张望，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大声说：糟了！快、快传我的命令，后队变前队，立即撤出峡谷！
话音未落，忽见山上红旗招展，顿时枪炮齐鸣，弹如雨下。谷底人仰马翻，鬼哭狼嚎，乱成了一锅粥。
郭登瀛躲在一块岩石后，大喊：快、快向总指挥报告，我们中了共军的伏击。
副官答应一声，刚要转身，却被一颗流弹击中脑袋，顿时毙命，鲜血溅了郭登瀛一脸。
徐海东用马鞭一指，大声说：前堵后截，拦腰斩断，一个也不许放跑！
程子华站起来喊：冲锋号！
司号员猛地跳上一块巨岩，嘀嘀哒答答吹响了冲锋号。
红军战士端着雪亮的刺刀，呐喊着冲下山谷，将惊慌失措、东奔西逃的敌军一片片分割包围，缴械俘虏。
郭家掌红军总部里，毛泽东、彭德怀、张闻天站在地图前商议军情。
毛泽东点上一支烟，说：兑九峪战役之后，敌人以为我军伤了锐气，会仓皇西渡，撤回陕北，甚至退往沙漠，向蒙苏边界靠拢。
张闻天笑道：这只是阎锡山的一厢情愿，与老蒋的战略构想并不合拍啊！
彭德怀：老蒋想一口吃掉我们，那是白日做梦。我们要想撤回陕北，谁也拦不住，我们不想撤，谁也撵不走！
毛泽东点头，说：老彭、洛甫，我建议以军委的名义，致电林、聂、徐、程，提出打破敌军进攻，创造山西根据地的战略任务。
彭德怀指着地图，说：可以命两军团各派一支主力，攻占汾阳县西端，控制中阳城、兑九峪、水头之三角地区，同时威胁水头、大麦郊以南，直至隰县周围地带。
尹洁进来，递上电报，说：主席，十五军团在中阳县的师庄、三有庄的峡谷地带歼灭晋绥军六十师一九六旅三九二团，缴获军械和俘虏人数正在统计中。
毛泽东看罢电报，说：好！干得漂亮！
郭登瀛用绷带吊着胳膊，来到李生达面前，哭丧着脸说：总指挥，卑职有负重托，在峡谷地带中了共军的埋伏！
李生达痛心疾首，半晌无言：想不到到共军还有这一手。
郭登瀛：卑职无能，请求总指挥惩处。
李生达：郭团长，这不能全怨你。胜败乃兵家常事！
李生达突然一阵急咳，“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副官忙上前搀扶，说：司令官，为免遭不测，我们还是暂停追击吧！
李生达痛苦地点点头。
郭家掌村外，毛泽东、彭德怀、张闻天边走边谈，叶剑英、杨尚昆跟在后边。
彭德怀笑着说：十五军团这个回马枪杀得恰到好处，李生达像一只受了惊吓的狐狸，不但立即停止了追击，而且着急忙火地往孝义城里退却了。
毛泽东点点头：敌军摸不清我军虚实，肯定不敢贸然来攻，正好给我们腾出了一段宝贵的战役间隙。我们就利用这点间隙，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张闻天：对，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我们需要及时调整对敌斗争的部署。我看各军团师级以上的干部都可参加。
毛泽东想了想，说：师长开完会，回去还要再开会传达会议精神，时间上恐怕有些紧迫。洛甫同志，你说呢？
张闻天：时间如此紧迫，那就扩大到团一级干部如何？
毛泽东：好！就这么定了，明天是三月十二日，我们就在郭家掌召开团级以上干部大会。尚昆，立即电告两军团！
杨尚昆：好，我马上去办。
吃晚饭时，毛泽东对贺子珍说：明天，你和刘英，哦，再叫上尹洁一起去一趟义牒红军医院吧。
贺子珍问：去干吗？
毛泽东说：代表总部首长去看望一下洪光同志嘛！
贺子珍一笑：好吧！不过，我可不愿做电灯泡啊！
毛泽东说：谁让你做电灯泡，去了见机行事就是了嘛。
贺子珍说：好吧！
第二天早晨，贺子珍、刘英和尹洁各骑一匹战马向义牒飞奔而去。
义牒镇东边有座年久失修的关帝庙，红军就把战地临时医院设在这里。这阵子，洪光头上缠着绷带，斜倚在床上抽着烟。
枣花一边叠被子一边说：洪团长，以后你可得多关心关心姜小姐啊！
洪光问：枣花，姜小姐怎么了？
枣花欲言又止：唉！咋跟你说呢？
洪光一笑：咋说都行，你就说嘛！
枣花：你负伤昏迷不醒咳不出痰来，是姜小姐帮着弄出来的……人家到底是读过书有文化啊！给了咱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谁敢往上凑呀？
姜玉涵端着饭盒进来，问：枣花，说啥呢？
枣花支支吾吾：没、没说啥。哦，你给洪团长打来饭了，好，你们先聊着，我也去吃口饭。
说罢，枣花匆匆出去了。
洪光有些难为情地说：听说抢救我时，你也在……
姜玉涵脸微微一红，说：啊！我是护士嘛！
洪光：听说你还……真是难为你了。
姜玉涵的脸像个红苹果，喃喃地说：那就是我们护士的事。咋？你不乐意啊？
洪光忙说：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别人笑话。
姜玉涵：你还挺封建的！
洪光：玉涵同志，你为我……其实，我打心里真的挺感谢你。
姜玉涵一笑：谁用你谢啦？快吃饭吧。
刚进义牒镇，贺子珍勒住战马，说：尹洁，你先去看望洪光，我和刘英去跟耀邦同志商量点事情。然后，我们再去红军医院。
尹洁点点头说：好吧！说罢，双方各奔东西。
义牒红军医院里，洪光正给姜玉涵讲笑话。
洪光一本正经地说：从前呀，黄河边有一只年轻帅气的癞蛤蟆追求一只白天鹅，天鹅不屑地说：“我要是长你这样早就去跳黄河了。”癞蛤蟆不服气地说：“那猪还活得挺好呢！”猪听了一笑说：“哼！我老婆比天鹅漂亮多了，昨天刚给我生了一窝宝贝。”
姜玉涵哈哈大笑，笑声一直传到窑洞外面。突然，尹洁出现在窑洞门口，两人不禁一愣。
洪光又惊又喜，说：尹洁，你怎么来了？
尹洁多少有些不悦，说：怎么，不欢迎吗？
姜玉涵搬过一只枣木条凳，说：尹洁同志，一路辛苦了，快坐下歇一歇！
尹洁觑了一眼长条凳，未加理睬，却微笑着走到洪光床前，坐下说：我这个不速之客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啊？
洪光一笑：你怎么是不速之客呢？我成天价跟玉涵念叨你……不信，你问她。
姜玉涵：是啊！刚才洪团长还讲你们化妆进石楼县城的事情……
尹洁打断姜玉涵，说：姜小姐，你对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真的感兴趣？
姜玉涵：我觉得你们真的很勇敢，特别是洪团长……
尹洁嘴里发出啧啧声：瞧瞧……多么可爱的洪团长啊，俨然已经是少女心目中的英雄偶像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别急，让我想一想……哦，对了，似乎应该有一点罗曼蒂克的爱情插曲，这样英雄加美女，岂不妙哉！
姜玉涵听出尹洁话里有话，忙说：洪团长，我还有事，失陪了！
尹洁望着姜玉涵的背影，用挑衅的语气说：姜小姐，忙完了工作，赶紧过来，我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姜玉涵刚刚出去，尹洁就大笑起来：一个资产阶级小姐装什么洋蒜！简直太可笑了！
话音未落，洪光“啪”的把碗往地上一摔，大声说：尹洁同志，你太过分了！
姜玉涵含着眼泪跑了出去。
洪光与尹洁吵架的声音传了出来，院子里人们窃窃私语。
尹洁理直气壮地说：你心里没鬼，为什么不敢说真话？
洪光寸步不让：我怎么不敢说真话了？
尹洁：那你说，柱子脚上那双鞋到底是谁送的？
洪光：义牒妇救会送的，怎么啦？
尹洁：妇救会那么多女同志，她姓什么叫什么，你敢说出来吗？
洪光：身子正不怕影子歪，我说出来又怎么样？
尹洁：那你就说呀！
洪光有些恼怒：尹洁，我警告你啊，你……你可别把我逼急了。
尹洁冷笑：底虚了吧？害怕了吧？我就猜到那双鞋一定有问题，果不其然，还真让我猜着了。
洪光忍无可忍，怒不可遏地指着门说：你……你给我滚出去！
尹洁一愣：什么？你说什么？哦，你让我滚是吧？好，我这就滚，滚得远远的，省得在这儿碍你的事！
说罢，尹洁哭着跑出窑洞。
尹洁一口气跑到镇外小树林，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汗水、泪水交织在一起……
贺子珍与刘英闻讯追了过来。
贺子珍问：尹洁，出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
尹洁看到贺子珍就像见到亲人一样，扑在贺子珍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刘英着急地问：好妹子，别哭了，快说说，怎么回事？
贺子珍听尹洁说完，生气地说：这个洪光太不像话了！别怕，大姐给你做主！
说罢，拉起刘英直奔红军医院而来。
洪光一脸无辜的样子：贺大姐，我、我那不是在气头上嘛！
贺子珍指着洪光说：你是呆呀，还是傻呀？人家姑娘对你一片真情，你不懂啊？
刘英也说：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大老远地跑来看你，你凭什么训人家呀？
贺子珍：你也不想想，人家姑娘热心热肺的对你，都是为啥，你懂吗？
洪光眨一眨眼：我咋能不懂呢？可是，我这成天冲锋陷阵枪林弹雨的，要是有一天“光荣”了，那不是闪了人家了嘛！
刘英一笑：照你这么说，咱红军都不要娶老婆啦？
贺子珍摆出一副眼里不揉沙子的架势：我看你是心里还没有放下翠平吧？
胡耀邦、王江汉一起走了进来。
胡耀邦笑着说：哟，两位大姐正开起批斗会呢？
洪光赶紧转移话题：胡队长来，肯定有要紧事的吧？
胡耀邦说：明天总部要在郭家掌召开团以上干部会议，洪团长，你的伤还没好利索，怕是去不了吧？
洪光急了，“好了、好了！不信，你们看看。”说着，洪光翻身下地，大步走了起来。
姜玉涵坐在枣花家的炕沿上正聊刚刚发生的事情。
枣花劝道：玉涵姐，你别怕她，洪团长是她什么人？她又算那根葱那头蒜呀？哦，她喜欢洪团长，洪团长还不一定喜欢她呢！
姜玉涵害羞地说：枣花，你小声点嘛！
枣花说：怕甚了？走，我去会一会她，看她敢把咱咋样？
说罢，拉起姜玉涵就走。
姜玉涵忙说：枣花，你要干什么？
枣花：干什么？我要替你打抱不平！
姜玉涵：好啦，我求求你了，别再给我添乱了。
翌日，郭家掌红军总部院子里坐满了来自两军团的师长、团长们，大家互相打着招呼、开着玩笑。
陈杰看见洪光进来，马上迎上去，笑呵呵地说：“哎哟，兄弟，有日子不见啊！到哪发财去了，咋也不言语一声，让兄弟们也沾点财气呀！”
龙振华推开陈杰，说：去去去！睢你那一脑门子穷酸气，还想发财，回家盖上十八层被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们知道咱洪大团长这回光荣负伤，是谁嘴对嘴救过来的？
洪光一瞪眼，指着龙振华说：你小子一肚子坏下水，将来洗没法洗，吃没法吃，只能白白扔了。
陈杰说：扔了怪可惜的，拿去喂狗嘛！
众人一阵哄笑。
刘亚楼让洪光坐在自己身边，说：听说你小子最近交上桃花运了，能不能透露点内部消息？
洪光笑一笑：别听他们瞎扯。
陈赓凑过来：说正经的，你们独立团都成毛主席的近卫军了，往后我们想见主席，还得走你小子的后门呢？
洪光摇头晃脑的小声说：这叫天上下龙蛋，正好砸我头上了，想躲都躲不开啊！你们眼红也没用，有机会请我喝一杯套套近乎，以后办事那才方便呀！
刘亚楼问：洪光，这次抓了一个营长，没把他的那身衣服剥下来穿上？
陈赓笑着说：去、去、去，哪壶不开提哪壶，咱洪团长现在觉悟高着呢！我听说，有个晋绥军的小兵把棉袄弄丢了，老洪立马脱下自己的棉衣给那小兵喽子穿上，结果那小子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当时就要参加红军！有这事吧，洪光？
洪光憨憨地笑了笑，说：那孩子也是穷苦出身，跑出来讨饭却被晋绥军抓了壮丁，见到红军就像见到亲人似的。我看他年纪还小，不想收他，可他哭着喊着管我叫爹，非要当红军不可。没办法，只好把他收下了。
刘亚楼一撇嘴：瞧瞧，到底还是人家老洪啊！老婆还在丈母娘家养着哩，吃粮当兵的儿子都有了，你们哪个比得了？
众人哄笑：比不了、比不了……
毛泽东、张闻天、彭德怀正在开碰头会。
杨尚昆进来说：主席，参会的团级以上干部基本到齐了，是不是可以开会了？
毛泽东看看张闻天和彭德怀，说：“锣鼓敲响，文武齐备，这回该咱们粉墨登场了。”二人哈哈大笑。
彭德怀说：老毛你前头走，我们两个给你跑龙套。
张闻天笑道：对、对，老毛前边领路！
几个人有说有笑走进会场，全场热烈鼓掌。
毛泽东等微笑着向大家一边挥手致意，一边依次入座。
张闻天坐下说：同志们，今天这个会议很重要，主席和彭总让我先讲几句，就算是个开场白吧。刚刚打过的兑九峪一仗，是我们红军抗日先锋军东渡黄河以来，继关上、蓬门两次大捷之后，所取得的又一次重大胜利。我们歼灭了敌人两个团的有生力量，再一次狠狠打击了阎锡山。但是目前敌人的力量仍然非常强大，阎锡山在兑九峪投入了十四个团的兵力，同时，蒋介石也抽调了十个师的中央军驰援山西。所以，我们主动撤出了战斗，并在运动中杀了一个回马枪，打了一场伏击战。前几天，主席和彭总共同签发了《中国人民红军抗日先锋军布告》，呼吁停止一切内战，一致对外，共同进行民族革命之伟大事业。下面请军委主席、抗日先锋军总政委毛泽东同志作《关于形势与任务的报告》，大家欢迎。
全场一片掌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