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小川有些结巴：妈了个巴子，狗……眼看人低，没看见老子是上……校团长？
卫兵不依不饶：你就是师长，也得出示证件！
阎小川举起马鞭：俺……看你、小子是欠打吧？
突然，一只大手夺下了鞭子，阎小川一看是个年轻的中校副团长，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去掏枪。
中校大吼：来人，把他的枪下了！
几个卫兵冲上去扭住了阎小川。
一辆黑色轿车嘎的一声停了下来。
杨爱源探出头来问：怎么回事？
阎小川就像见到了救星：杨……叔叔，俺……是小川啊！俺给俺四伯送柏籽羊来了，可……他们不让俺进！
杨爱源下车，笑着说：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石楼县驻军三一八团上校团长阎小川，也是阎长官的堂侄。这位是绥署警卫团中校副团长钱继武，刚刚提拔的……
阎小川一愣：刚……提拔就这来横……那他也是……咱五台人？
钱继武伸出手：兄弟是石楼人，刚才……实在抱歉！
阎小川皮笑肉不笑地说：不……打不相识。只要你下次别再缴……俺的枪就行。
钱继武把枪递过去说：不敢！还望仁兄海涵！
杨爱源带着阎小川来到后院书房，说：主任，您看谁来了？
阎小川满脸堆笑：四……伯，侄子给……您老请安来了。
阎锡山脸一板：小川，都当团长了，连个话也说不利索。眼下满世界乱哄哄，陕北红军闹得正凶，你不在石楼好好给俺守着黄河，跑到太原来做甚？
阎小川笑：四……伯尽管放心，红军又没长翅……膀，他飞……不过黄河来。这几天，石楼的柏籽羊正肥……着呢，俺亲自挑……了几只大个的给您老送过来了。
阎锡山说：你不要老舞弄这些破事，惹人们说三道四的，什么“会说五台话就能把洋刀挎……”俺阎百川岂是用人唯亲之人？最近警卫团刚提拔起来的那个叫钱甚……
杨爱源忙说：钱继武！
阎锡山恍然：哦，对！钱继武，虽说是个石楼的后生，他不会说五台话，可人家有本事，去年在陕北“剿匪”立了功，俺不是照样也让他把洋刀挎上啦？！
阎小川不服气地一撇嘴：刚……才俺见来，他还生着哩！
院外隐隐传来呼喊口号的声音，原来府东街上早已人声鼎沸，高举“声援北平爱国运动，打倒汉奸卖国贼”横幅的学生示威游行队伍宛若一道洪流滚滚而来。
钱继文、姜玉涵走在队伍前排，不时带头振臂高呼口号。
军警特宪一起出动，荷枪实弹，如临大敌。
一辆吉普车疾驰而来，一个急刹车还未停稳，钱继武就跳下车来。一个营长跑上前来敬礼：报告团副，示威学生不听劝告，执意要到绥署面见阎长官！
钱继武：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们想见谁就见谁，想干啥就干啥，国家不就乱套了嘛！张营长！
张营长立正：有！
钱继武：你亲自去传话，只要他们立刻掉头回去，政府可以既往不咎，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张营长：是！
首义门外，一辆辆满载全副武装士兵的卡车呼啸而过。
坐在马车里的姜开轩神色有些紧张：白掌柜，看样子今天好像要出事。
白子明回头说：已经好几天了，看来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了。
一个歪嘴警察拦住马车说：前边戒严了，改道吧！
白子明赔笑：老总行个方便，俺家大少爷也在晋绥军里，还是个团副呢！
歪嘴一笑：对不起！上峰有令，出了岔子我担不起责任。
白子明从腰包里掏出几张钞票，四下看看塞给对方，说：一点小意思，老总抬抬手行个方便吧！
歪嘴挥挥手：有病人你早说呀，快走吧，瞧病要紧。
白子明忙说声：谢谢！上车疾驰而去。
绥靖公署门前，学生们手挽手，肩并肩与手持棍棒的军警相互对峙。
钱继武手执话筒高声喊：同学们，你们要冷静，不要无理取闹，请你们尽快离开这里，回到校园去。政府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姜玉涵带头呼喊：爱国无罪，卖国可耻！
众人齐声呼喊：爱国无罪，卖国可耻！
钱家的马车从府东街一个巷口拐出来，被示威学生堵住去路。
姜开轩从车窗向外张望，突然大惊失色：不好！玉涵在游行队伍里，这丫头，千叮咛万嘱咐她全当耳旁风了。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给她死去的娘交代啊？
一辆英国产的红色消防车缓缓停下，几个警察端起高压水龙头向学生喷射。学生们顽强坚持不肯退却。
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宪兵冲进学生队伍，马鞭、棍棒、大刀在人群中挥舞，赤手空拳的学生顿时血花飞溅。
一片混乱中，姜玉涵扶起血流满面的钱继文。突然，钱继武冲过来拉起两人就跑，躲进一处僻静的巷子里。
钱继文用力挣脱哥哥，大声说：不用你管，刽子手！
姜玉涵大声说：学生爱国有什么罪啊？
钱继武喘着粗气，说：继文、玉涵，听我说，赶紧叫学生们离开这里，不要白白送死啊！
姜玉涵一甩头发，悻悻地说：我们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钱继文指着哥哥：钱继武，你们这样野蛮地对待手无寸铁的爱国学生，还有一点中国人的良知吗？
钱继武激动地说：我……何尝愿意这样嘛！可是……我是军人，军人就得服从命令。
姜玉涵固执地说：服从、服从，你自己就是一台任人操纵的冷血机器吗？
白子明跑过来说：大少爷，幸亏有你在，二少爷、姜小姐快上车吧，姜校长在车里正着急上火呢！
姜玉涵一惊：我爹来了？
白子明不由分说，拉着两人钻进马车。
车把式甩着响鞭，马车在街道上飞驰。
车内，姜开轩一声长叹：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自从红军进驻瓦窑堡后，街上便热闹起来。
徐海东、刘志丹策马而来，毛泽东、周恩来闻讯从屋里走到门口。相互握手寒暄后，慢慢沿街而行，几个警卫员牵马跟在后边。
毛泽东边走边笑：十五军团仗打得很漂亮嘛！听说那个独立团长，叫洪什么……
刘志丹：洪光。
毛泽东说：对，是叫洪光。他亲自率突击队拿下了敌人的指挥所？
徐海东说：没错，主席。这个洪光打仗很勇敢。可惜啊！
毛泽东一惊：怎么？他出事了？
刘志丹摇摇头：他手下的战士为了给重伤员御寒，扒了几个东北军俘虏的棉衣，违犯了纪律。
徐海东：我们让他停职反省，作出深刻检讨。
毛泽东：这样的事情负面影响不可低估。但是，一来事出有因，二来具体责任还要分清楚，我们共产党不搞“株连九族”嘛！
徐海东：主席放心，我知道了。这次给中央红军送来一点银子，数量不多，只能临时救点急。
毛泽东笑道：常言道，平日不烧香，急时抱佛脚。这回我们也算抱了一次你徐司令的佛脚啊！
大家谈笑间走进院落里。
警卫员把装银元的两个口袋从马背上卸下来。
周恩来：你们的困难中央都知道，千万不要太难为自己。这是多少啊？
徐海东支支吾吾地：实在不好意思，就只有……
周恩来：二千？
徐海东摇摇头：不……
毛泽东：三千？
徐海东伸出五个手指：是五千。
周恩来喜出望外：这么多啊？海东同志，你这可是雪中送炭啊！
毛泽东拿起一块银元吹了一下，放在耳边听着那悦耳的响声，说：人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过去我不信。可到了陕北以后，我才明白此话不虚，我这个从来不摸钱的手，今天拿起这袁大头感觉也分外好啊！
众人哄笑。
周恩来：志丹同志，明天你请那位洪团长来一下，我要给他安排一项重要任务。
刘志丹：好吧，周副主席。我回去立刻通知他。
干涸的河滩上，十几名战士拿着木枪两人一双正在热火朝天地对练拼刺，不远处洪光正在教赵虎和几个战士徒手肉搏。
洪光让赵虎等三人一起出手，自己以一对三，挥拳飞脚，指东打西，转眼之间就将三人打倒在地。
洪光说：赵虎出手太慢，小李腿功欠火。来，你们一起再来！
三人将洪光团团围住，大吼一声扑了上去，结果不出三个回合，就被洪光一一撂倒。
洪光招手让三人起来再打，但三人连连摆手摇头。
忽听身后有人鼓掌大笑：好一个威风八面的洪老虎啊！
洪光扭头一看，喜出望外，上前握住刘志丹的手说：军长？您怎么来了？
刘志丹亲切地擂了洪光一拳，说：我来看看你，还要事先打个报告啊？
洪光笑着说：那倒不用。我是说自己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战士发现了刘志丹，也一起围过来亲切地打招呼。
洪光挥挥手，说：好了、好了！军长是来找我的，你们沾光见个面儿就得了，下面军长要跟我谈工作了，你们该干吗干吗去吧！
战士们依依不舍地散去。
刘志丹把棉袄扔给洪光，说：穿上衣服跟我走。
洪光有些疑惑：怎么？军长，有任务？
刘志丹点点头：嗯，而且很重要。
洪光一边穿军衣一边问：军长，到底啥任务，能不能先透露一点？
刘志丹神秘地一笑，说：天机不可泄露。
瓦窑堡周恩来住的窑洞，火炉上一只大铜壶冒着热气，邓颖超把一件毛衣放在水盆里，提起铜壶往毛衣上浇开水。
周恩来回头一看，急忙说：小超，你这是干什么？
邓颖超：你这毛衣都快成了虱子窝了，抓不完、斩不尽，都快愁死我了。我想了半天，终于想出这么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周恩来心疼地说：哎呀，你这哪里是一劳永逸哟，分明就是焚琴煮鹤嘛！虱子是斩尽杀绝了，我的毛衣也跟虱子一起玉石俱焚喽！
邓颖超笑道：我又没放火，怎么会玉石俱焚呢？
周恩来一边伸手捞毛衣，一边说：你也不看看这水有多烫呀！这毛衣经你这么一浇，掉色不说，肯定缩得没法穿了。
邓颖超一惊：真的？
周恩来拎着毛衣问：你说怎么办吧？
邓颖超笑道：不就是一件毛衣吗？看把你愁的。过几天，我赔你一件新的。
周恩来苦笑着摇摇头：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哟！你也不看看陕北这地方有多困难，天寒地冻的，可战士们还穿着单衣，我这心里急呀！
院子里传来稚嫩的童声：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周恩来与邓颖超相视一愣，却见一个小女孩已经掀起了门帘。
双方对视了一下，小女孩说声：呀，错了！
说罢，转身就跑，不料，脚下一绊，竟摔倒在院子里。小女孩“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邓颖超急忙上前搀扶，说：小朋友，摔疼了吧？来，阿姨扶你起来。
周恩来也走过来抱起小女孩，说：小朋友，我看得出，你很勇敢，勇敢的孩子是不流眼泪的。你是走错门了吧？
小女孩点点头。
周恩来：你叫什么名字？爸爸、妈妈是谁？
小女孩：我叫刘力贞，我爸爸是刘志丹，妈妈是同桂荣。
邓颖超高兴起来：恩来，是志丹的宝贝女儿。来，让阿姨抱抱。
周恩来笑着说：力贞，你知道我是谁吗？
刘力贞摇摇头。
周恩来说：我是周恩来周伯伯，这是邓阿姨，我们和你的爸爸、妈妈都是好朋友。哦，你等等，我要送你一件小礼物。
周恩来进屋拿了半截铅笔出来，说：你知道这是什么？
刘力贞摇摇头。
周恩来：这叫铅笔，是用来写字的，喜欢吗？
刘力贞点点头：喜欢。
周恩来：喜欢就送给你了。
刘力贞接过铅笔说：谢谢周伯伯。
周恩来：好孩子，不用谢。小超，待会儿我有重要客人，你把小力贞送回去吧！
邓颖超：好，我这就去。力贞，走，阿姨带你去找爸爸妈妈。
刘力贞招手：周伯伯再见！
周恩来招手：小力贞再见，欢迎你再来做客。
周恩来刚刚坐下，拿起一份文件，洪光进来敬礼：报告周副主席，十五军团独立团洪光奉命来到！
周恩来起身笑着说：哦，洪光同志，久闻大名哟！快请坐嘛！
洪光有些拘谨地说：我哪有什么大名，周副主席叫我来有什么任务只管吩咐吧。
周恩来倒了一杯水递给洪光，说：不忙嘛！听你们军长刘志丹同志说，你对黄河沿岸的地形地貌和风土人情很了解？
洪光说：周副主席，不怕您笑话，我就是河对岸石楼县人，从小就光着屁股在河边玩耍，说句吹牛皮的话，河边的石头一个个长啥模样，我心里一清二楚。
周恩来点头：目前我们就需要你这样的活地图，哦，听说你还是武林高手？
洪光呵呵一笑：武林高手不敢当，不过，我从小跟伯父学过几年形意拳，赤手空拳对付三五个人应该没啥问题。
周恩来拍着洪光肩膀，说：你还很谦虚嘛！形意拳是内家拳，讲究以静制动。洪光同志，中央保卫局正在组建一个特别行动队，我想让你来当这个队长，你看好不好？
洪光一愣：特别行动队？
周恩来严肃地说：对！这支队伍直属中央保卫局，任务十分艰巨，你有没有信心哪？
洪光敬礼：报告周副主席，保证完成任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