铳都,地处轩国西部,因此又得名“白虎都”,二类城市;自从六年前东部沿海的“骸都”沉没之后,这里是目前国内主要的重工业地区,也是军工、装备制造的大都;这里的城郊到处充斥着一股钢铁的味道,有锈了的,有烧焦的,也有新鲜出炉的。
都内,那是一座不算高的高楼大厦,对比起周围动辄一两千米高的密密麻麻的钉子状大楼,它不过七百七十七米高,又宽又长、很方正,这里原本地貌就属丘陵山地,可想而知下面是打了多少参差不齐的桩子,才摆了这么一大片平整的块面,稳稳地坐在都内算得上是中心的地方;楼面整体的基调是黑色的、木色的,连头上的茫茫一片的琉璃瓦都是深色的。
这是一个四坡九脊的歇山顶结构的大厦,很有东方建筑风格,在阳光的照耀下,一股醉人的檀香扑面而来。
大厦下,顺着脚上的石阶往上仰望,真是高楼万丈很是气派,就连两旁的拿着刀叉棍棒的瞠目的石人神像,也得有个两三百米高,望不到顶。
“堂、事、政”,大大的牌匾两边,大门的两大根红色柱子可算得是上下通了天,加上四周也垂着不少长长的红色绫罗绸缎,加上红灯笼和一些古朴的装饰,点缀着这座黑沉沉的大厦,又有不明事理的人们路过了、总会嘲笑这里必有血光之灾,特别到了晚上,那不得阴森中泛着无数双血红的眼睛呐。
其实按八卦的讲法,西为金为兑,七赤兑,是要有些红的。
这会儿快到正午,阳光正热的很。
堂内最上的那一层,一群人跪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每个人身前的小案台3D视图化着信息;厚重的深色窗帘、帘脚镶嵌着的金丝纹路,室内放着不少古朴的屏风,以及树在地上的精美铜灯,一张大大的水墨画《白虎踏梅》横在大厅的一面,另一头,大门两侧有两个穿着古朴的襦裙,她俩稽首拜在地上,机器的,而地板却是深红的木质的。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时而停下来听一个人主持公道,时而又低头窃窃私语,不过有个老男人似乎不在状态。见他噘着嘴,眼睛来回的扫着四周的各位,那不是贼眉鼠眼,而是那种很无聊的神情,或者想赶紧下班的那种。
“山也,对于援助水城那一带的措施,你有什么意见?”大厅瞬时安静了些。
“啊。”说的正是这个注意力不集中的老头,他惊醒了一般。
“山也。”洪亮的声音,全场安静了。
“哦哦,赶紧啊。”这老头不知所措地回应着,“情况严重,得赶紧的!”
“什么赶紧?”
“哦,设备赶紧生产,人员赶紧配备,赶紧出发。”
“我们都说到那里已经有突发状况了,你认真听了没有?!”
额。
四周的人被这提高了的音量震住了,齐刷刷的目光往“山也”这人看了过来,这下弄得他无从所适,尴尬地低着头,他又用手扣着额头,尴尬的很。
……
散会!
一众人站起来,高矮胖瘦,各色服装,机甲的,他们相互作揖后,便纷纷退了出去。
只见这个叫山也的老头,急不可待地从人群中穿梭着,小跑着出去,第一个声控了电梯、也第一个降了下去,没等一个人。
“到下面了吗。”老头耳朵里塞的装置,可以及时通讯。
“到了。”通讯那头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电够吗?”
“是去官定城吧?”
“对。”
“够,路过充电的辐射区也顺便就加满了。”
“东西买好了吗?”
“买了,去城外转了一早上啊。”
“漂亮。”山也开心的打了个响指,啪!他又盯着电梯倒数的层数指示灯。
铛。
电梯门一打开,山也就咚咚咚地跳了出来,一米八的个头,他穿着一身长款的古朴的灰色大氅,薄而轻巧,上面还能看出有厚实些的仙鹤花纹,大氅里面是白色的中衣;他的长发灰白,齐腰了,往后梳得整整齐齐却很飘逸,额头上有个两寸的疤痕刻到了头发里;胡子刮得干净,奔跑的模样,神情很是开朗。
门口已经停着一辆六坐的加长跑车,白酒色,轮胎的中间是个科技感十足的沙漏图案,黑色轮毂、红色碟刹,车门上印着个“公务”两字;车身流线有型,虎视眈眈地趴在地上。驾驶室里面坐着个二十岁模样的小青年男子,见山也跑过来连忙弹开了车门,后者噗通一下跳进了车子,真是人老心不老啊,他笑着嚷道,
“GOGOGO!”
今天可是干女儿生日啊喂!
随即只见车子马力加足了,啾地一声飞速驶入了主干道,一个甩尾,地上磨出的黑色轨迹,他们吱吱吱地往更远方飞去了。
出城的路上车辆很少,因为在二类城是不让私家车进城的。
两旁耸立的高楼大厦已经通上了云霄,还好这会儿阳光正好当头,显得路很亮,大楼却很暗。进了立交桥,路开始变得忽明忽暗,一路都很干净,数十层的道路纵横交错着,路面上变换的荧光指示,大概只是地上的即时涂鸦而已,车子在自动驾驶下该停的停、该减速的减速;两旁的楼宇间,视野偶尔能穿过看到热闹的片区,那里有悬浮在空中的全息投影,有飞起的一群仙鹤、有空中欢舞着的金鱼,到处透着很多东方古老元素;近些的地方,还有各类义体强化的广告,新概念等,如甲子辣椒、BLACKED、鹰眼EETS、骷髅火车头、OVER、THREE BABY、麒麟咒公司等等,看得眼花缭乱,但是还是很干净整洁,大概这就是能称得上“都”的大城市了吧。
“山科长,准备进加速道了。”年轻的男子回头说着,应该是这老头的手下,一个部门的。
“嗯嗯赶紧的。”
这时在两人的座位处,从后方自动伸出了几个固定捆绑的装置,将两人稳稳地锁住包住了。随即白酒色的跑车往一旁的岔路的匝道驶进,上方的道路屏幕显示着“南方片区”。
“目标官定城,一分钟后提到时速2000Km/h,全程1600公里,预计五十分钟抵达。”车内的语音播报着,之后跑车进入了一个圆筒深黑的隧道,只见它红色的车尾灯渐渐地悬浮了起来,四个轮子也收起来了,伴随着一股强大的电流音浪,一瞬间消失在了黑暗中。
*
嘟嘟嘟。嘟嘟嘟。
“啊,大中午的谁啊?”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趴在床上,自言自语地骂道。那微微隆起的肩胛骨,那条顺滑的脊柱沟,还有那两个腰窝,还有那一条好似各种马卡龙饼干拼色的花内裤,除此之外身上什么都没有了。
床边的门缝下,是一只可爱小巧的白色贵宾狗,这么热的天还穿了件粉色狗背心,它伸着狗舌头、摇着狗尾巴,也不狗叫。
“喂。”她眯着眼睛,声控的。
“阿春啊,起来了没有?”电话那头是山也这老家伙的声音。
“哦。”她一听是义父,便又想睡了。
“你在睡会哈,我马上到。”
“啊?”
“今天你生日啊!我买了好菜,一会儿上来啊你开了门接着睡,中午饭啊一下就煮好!”
“额,”这个叫阿春的女人睁眼看了看时间,中午一点半了,随即打了个哈欠,“老头子你到哪里了?”
“现在进城,十分钟。”
“咦。”阿春叹了声,挂了电话,在床上大力地伸展着筋骨,又是打了几个哈欠,躺了十几秒钟,然后又坐了起来,起来了起来了。
那眼睑下的那颗泪痣,原来她就是昨夜的女警。
她的房间是真的乱,地上是几只散乱的袜子、一只更大的玩具狗、还有狗狗玩的灯球什么的,以及不知道装着什么的各种精品袋子;各种堆起的书籍资料和杂物已经装不下卧室的桌子了,旋转凳子上还挂着一件又一件衣服,最上面的是条黑色文胸搭着,这时被她一把扯过来,跪在床上先是反穿着,然后转了过来,总之上面黑的,下面花的,反正很不搭。
她又踉跄地走出了卧室,大抵是要快速收拾下房子了。她找了个大垃圾袋,看见沙发上有什么就都往里装,然后厨房,然后厕所,一个人住着六七十平方是有点大;然后她看到餐厅的桌上放着一盘吃坏了的烘焙奶酪饼,顺手把它放到了烤箱上面,这东西应该都个把月了,没吃完,也没丢。
叮咚,叮咚叮咚。
咔嚓,门开了。
山也和他的小科员到了。
“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小木,呐,冷夜伊木,我们科新来的,现在给我们开车,”山也的两个手提满了袋子,用嘴撸了撸,指着一旁的精神小伙,又回过头,“咯,这个是我家闺女,阿春,呐,她跟她妈姓,姓楼。”
“楼姐,你好你好。”这个叫小木的年轻小伙长得浓眉大眼很标志,比老头还高了大半个脑袋,挑染着黄色的碎发,很有朝气,他提的东西也不少,还更多,背上还背着一大包。
“哦,提那么多东西,我来拿吧。”阿春伸过手。
“不用不用。”两方在门口推搡了一下,才又终究是进了屋里。
“你在睡会儿呗?”山也和小木进来把东西放好了,前者直奔走进了厨房,徒留小木干站在客厅里,他又回头喊着,“哦小木你随便坐,自己倒水喝,随便点。”
“是啊楼姐,再休息下吧,听山科说你昨晚才值了班。”小木还是站着,摩擦着掌心,打量着这家里。
“不用,起来了。”阿春又打了个哈欠,去厕所开始洗漱了起来,“要不去外面吃吧,难煮哦!”
“很快的,菜都买来了,自己煮吃的方便!”山也菜刀都拔出来了。
两个人一个在厕所喊着,一个在厨房喊着,剩下小木一人在客厅里。他站了站,干脆搞卫生吧,他看到那个烤箱上的奶酪饼,拿起来往厨房走去,“楼姐,这个扔了吧?我看应该要坏了。”
“啊?哦。”阿春刷牙的嘴里满是泡沫。
山也接过小木手中的盘子,“阿春啊,这都一个月的东西了,没吃完也不扔啊,这东西虽然看不太出发霉的样子,可是还是会变质吃不得的,都这么大个人了,不吃也不扔!”
“难吃啊,好吃早吃完了!”厕所里喊着。
“嘴巴挑,等下吃了饭,有空给你做个别样的!”
两个人在隔空嚷着,一个人在客厅搞着卫生。一只白色的小狗在瞎跑着,时而绕着小木叫时而缠他的脚。
不一会儿,三个人就又都坐在了餐桌上,阿春手里还抱着个她那只白色小贵宾。
六菜一汤,都是硬货!辣椒哗啦啦的也是够味,父女俩已经“噌噌噌”的眼里嘴里放着了光,腮帮子都麻了,白色小狗也伸得舌头老长老长;唯独小木他这个沿海来的,看得是头皮发麻。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汪汪汪!”
“谢谢。”
三个人举杯碰着汽水,咕噜咕噜的喝了满大口。
“呐,吃完去城中心逛逛,给你好好打扮打扮,这么大个人了,穿衣服都不会!”山也说完,又是给阿春夹菜。
“东西够多啦,房间都堆不下了。”
“怎么没见你穿?”
“穿了你没看见。”
三个人一只狗,闹呵呵地吃着迟来的中午饭。
午饭后,三人约好了去城中心逛逛,于是小木先下去开车了。
下楼时,山也拉过阿春到耳边,说道:“我们小木,一米九一,沿海迁移过来的,十六岁入的编,今年二十,帅气耿直,有能力,还是个义体。怎么样?”
“你上次那个司机呢?”
“你不是没上眼吗?”
“你这有点滥用职权了啊,”阿春指着山也的鼻子,“告你去!”
“诶诶,”山也抓住阿春的手指头挪开自己的视线,“没有没有,上次那个小超殉职了,这不……”
“呼,”阿春叹了口气,“麻烦你下次带个女司机来好吗,我蕾丝!”
“不像话!”山也给阿春脑袋来了一捶。
“哎呦!老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