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白袍大食人吃痛,知道遇见了高手,相互搀扶着,二话不说,便向人群外逃窜。围观的众人也嬉笑着分开一条路,任凭他们离开,可唯独一个飒青唐装的劲爽男子,步向他们逃跑的方向,一言不发的拦在道路正中。
为首的大食人见状,也顾不得什么招式,胡乱向劲爽男子打去,他的另外两名同伴也是胡冲乱撞,想要从那男子身边逃走。
面对三名宛如恶犬一般的大食凶徒,那男子竟不屑一顾,眼神始终盯着擂台上的儒生。大食人见他轻敌,脸上窃喜,出手又凶狠了几分,变掌为爪,直取男子面门。
见此情景,周围的人群,急得惊呼起来。远处观望的寅天乾,也不由的提起了一颗心,毕竟大家都是华夏人,要是被这三名大食蛮夷伤到了,面子上毕竟过不去。
然而刹那间,众人的惊呼提醒就变成了一阵唏嘘赞叹。
那三名大食人因为离得近,只觉得劲爽男子身形一虚,就消失不见了。可在众人眼里,那男子就好像突然化做了风中的柳条,软、韧、善避,而又充满了爆发力,只是须臾之间,便在三个大食人中穿梭了两个来回。
待三人完全穿过了那男人的阻拦,为首的大食人才回头留下一个不甘的眼神,继续向远处逃去。徒留下满街观战者的哄笑。
擂台上的儒生也在笑,但他站的高,自然看得更细,等那男子身形站定,他便收起折扇,别于腰后,抱拳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多谢阁下出手相助,这也免去了我们不少的麻烦。”
劲爽男子回以微笑,双手背于身后,点头道,“我已经盯着他们很久了,就在想这几个小贼准备怎么逃走,没想到他们要以挑擂的方式,换一条路遁走。可惜啊,他们班门弄斧了!”说着,他便亮出了身后的双手,而在他纤长秀气的指间,竟夹着许多的钱袋,那些钱袋鼓囊,团起来就像两个奇形怪状的大布球,足足有四五十个。
见到那些似曾相识的钱袋,围观的众人才觉得不对,纷纷摸向了自己的腰间,然后纷纷吵嚷起来。
“哎,我的钱袋没了!”
“什么?我的也不见了!”
惊叫声此起彼伏,几乎大半的围观者都遭了殃。
劲爽男子轻笑,随手将钱袋递给了身边的人,任围观者自己去分。那钱袋又多又散,四人一起接,还要捧个满怀,也不知那男子是怎么做到两只手就轻松抓住的。
儒生见男子坦荡,躬身再拜,“好一招进步折柳!好一招捉叶拈花!在下佩服得紧啊!”
劲爽男子丢下钱袋,自然也空出双手,同样抱拳微微行礼道,“阁下的梅花三弄,也是亮眼的很呐!”
眼看着台上台下,一唱一和,远处的寅天乾不由得面露难色,“没想到在这唐朝也流行商业胡吹,可就凭他俩的水平,光这一路上惨死在妖女手里的,不说二三十,也有八九个。就是不知道他们还藏了多少手段,要是真有些能耐,或许还能帮我一把。”
寅天乾自持声低,即便紧挨着他的几个看热闹的人也听不到,可却不成想,临近的擂台上,那道士模样的人,已经转头,盯住了他。
远处擂台上,儒生后退半步,身体微侧,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似乎是在邀请那名劲爽男子上台过手。不过那人却并没有动作,微微点头,抱歉道,“恕我今日还有要事,就不上台了,来日或许还有机会,与阁下切磋切磋。”
围观众人眼看着气氛烘托的不错,马上就有大戏看了,却没成想这劲爽男子并不应战,便立刻开始起哄。
“上吧,上吧,高手过招,瞬息之间,耽误不了多少事的。”
“对呀,有啥事非得赶这一时半刻的,上啊。”
“唐人也有怕事的吗?上去揍他!”
“对啊,对啊,上去揍他!”
“那个穿儒袍的这半个月就没输过,你上去教训教训他!”
寅天乾斜眼瞥着台下的二三十号人,还有远远近近的小商贩,心下嘀咕,“这些人服饰各异,听口音也像是外邦人,怕是做生意滞留此地很久了,要不然不能说出这种话。只是可惜了,这么多人,也没有一个像样的高手,从他们身上,根本感受不到那种实质化的杀意。”正寻思着,他的目光突然被一个细节吸引了。虽说群众气氛高涨,而劲爽男子扫视四周,仍不为所动,但他的目光却在一处角落停留了数次,似乎在谨慎的关注着什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寅天乾赫然发现两个头戴笠帽的身影,笠帽边缘还有纱丝垂下,让人看不清脸。那两人一人高大,一人佝偻,只是高大者故意将腰背弯成一道紧绷的曲线,小心回护着佝偻的身影。那劲爽男子,就是在反复的关注着佝偻者的反应。
果不其然,随着高大的人手上不起眼的示意,劲爽男子应下了儒生的挑战,缓步走向擂台。而众人见状,接连鼓劲儿叫好。
擂台高两尺,劲爽男子不跨不跳,如履平地一般在空中虚踏一步,直接迈步而上。随着这一手轻功招式,叫好声再度蔓延。就连寅天乾也不住点头,这人虽然看起来与之前遭遇不测的村民、寨匪不相上下,但出手之间更含精妙,似乎又强上了不少。
就在寅天乾关注另一边擂台的时候,他的反应也被道士尽收眼底,虽然还未表现出来,但投过来的眼神中,已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擂台上,劲爽男子右手向前平摊,左手往下虚按,分明是一个可攻可守,平平常常的起手式,可观众们却也不住赞叹起来,似乎对他的期待很高。
可儒生抽出腰间折扇,甩手丢给隔壁擂台的赤膊壮汉,脸上似乎有些遗憾。却见他摊手,显出掌心一枚碧绿通透的玉佩,玉佩见光,立刻折射起耀眼的翠光,似有一只神兽冲天而上,显然不是凡俗之物,引得众人一阵目眩。儒生满眼爱恋的盯着那异宝,认真说道,“阁下既与我是同道中人,何苦遮遮掩掩,莫不如就用行内的规矩,一决高下吧!”
男子闻言,嘴角一挑,也翻手从怀中取出一粒鸟蛋大的土黄色珠子,“既然前辈已经说了,那晚辈就只好奉陪了。”
儒生摇头苦笑,“你这是占我便宜啊,你我尚不分长幼,怎么就随便认我做长辈了呢?我可还没有老到要被人迁就啊!”
男子一翻手,珠子凭空不见,“其一者,二十年前,前辈盗得麒麟玉,就此消失无踪,有传言说您折手了;如今看来,您过的还很好,所谓善退者为师,您自然就是我的前辈。其二者,盗影门一代一名‘留一手’,您是前辈刘一手,而晚生恰是后辈柳一手。”
随着男子的话语,围观的人群中突然有声音大叫,“是他,他是盗侠刘一手,他手里的玉就是麒麟玉!”
紧跟着另一个声音响起,“他们都是盗影门的人,另外那人的珠子一定是夜明珠!”
一人恍然,“不会吧,那么大的夜明珠,岂不是价值连城?”
另一人立刻轻蔑道,“价值连城算什么,跟麒麟玉比起来,连个屁都算不上。当年窦怀贞献给太平公主贺寿的东西,哪是夜明珠能比的!”
一人拍手惊叹,“我知道了,他们这是盗影门内斗,要以重宝为注,比拼盗术。”
另一人随之反驳,“废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还用你说?”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解释,寅天乾突然反应过来,这些杂七杂八的话,八成是说给他这个“玩家”听的。莫不是又触发了什么情节,或许能借机摆脱九叶黎雅。心下期待,便立刻转向对面擂台,那里,两人俨然已经交上了手。
只是这高手之间的过招,却没有任何的激烈可言,甚至连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而周遭众人亦是屏气凝神,瞪大了双眼,生怕漏过什么细节。
擂台上,两位盗者四手交缠,仿佛太极的盘手,又像咏春的织手,只是十根手指仿佛凭空变长了一般,片刻没有离开对方肋下、腰间,招招直达对手身上最柔软处。寅天乾不由暗叹,以这手法,倘若指尖藏了细刀刃,对方怕不是死了十次八次了。
待寅天乾再看,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双方虽然指法犀利,却并非为了伤人,更像是在对方身上摸着什么东西。这时他突然想起了刚才路人的话,这两人果真是在摸对方身上的重宝,那么招式必然不会伤人了。更神奇的是,二人虽然身法迥异,但细微之处的处理竟然完全相同,或许正如路人所说,都是盗影门的招式,只是儒生手上功夫更细,而男子脚下步伐更飘。
只见儒生左手扬起食指、中指探向男子怀中,男子便身体微倾,以巧妙的角度错身躲过铁钳一般的两指。儒生指去势不断,小指一勾,拇指与无名指再捻。男子侧身斜摆躲开这一记,又顺势将左手向儒生腹部一拍,儒生右手微抬和他轻轻击掌,却不料男子右手自左侧腰下绕出,出其不意的袭向儒生腰间。儒生左手势去,右手被制,显然已落了一城,却不料被制的右手一颤,翻肘转腕,竟似凭空幻化出另外两只手,一只并指钳住腰下袭来的五指,另一手似托灯递茶,飘飘乎直奔男子怀间。男子自持不可硬敌,足腰扭转,以拧身之势甩开儒生的梅花三弄,就要远遁,却在腾空那刻被生生摁了下来,竟是儒生转回的左手按住了男子的左肩。
面对对手诡辩的盗术,二人均未进行大开大合的闪躲和格挡,反而有目的的控制着脚步进退,只在方寸间进行攻防,可寅天乾再仔细瞧,却又看不懂二人究竟是如何做到那瞬息万变的应对了。就在这时,他身旁响起了一个中正平和的声音,一转头,竟然是那个道士模样的擂主站到了他的身边。
道士眼神柔和,加上那垂落的长眉,颇有些得道高人的气质,再加上那中正平和的声音,竟然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这位朋友,刚才听闻您说,这里没有像样的高手,不知台上那二位可否入的了您的法眼。倘若不能,小道惭愧,愿意献丑,请朋友指点几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