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既然两种愿望在冲突,为什么潜意识不干掉它们,而非得用这么复杂的方法表现出来呢?
答:梦的原始愿望不是说来就来的,而且我相信它是先到达“审核层”(这就是所谓的潜意识层和意识层之间的缓冲地带),然后进入到意识层才能表现为梦境。很显然,这两种愿望都已经脱离了“审核层”进入到了意识层。
(3)那为什么这两种愿望都能进入到意识层呢?仅仅通过其中一个不就没什么纠结的了吗?
答:这两种愿望是并存的,假如不存在“冷眼的复仇意识”,那么“我依然喜欢她”则不会存在,就变成了我“喜欢她”。所以每当我想到其中一个问题,那么另一个问题则伴生。这种“孪生意识”并不罕见,几乎每时每刻都存在于我们那灰质大脑中(灰质是个名词,好奇的人请自行查阅,不难找)。只是大多数“孪生意识”存在的时间很短暂,梦中的这两种之所以在这个问题上会长时间地存在,是因为感情——这是很无奈的一个事实,人无法没有感情。
(4)你怎么确定这是个“破碎的梦”而不是六个梦?
答:首先是角色的贯穿,其次是两种愿望始终在这些碎片中冲突、纠缠。再有,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愿望浮现出来了。而且对其连续性的理解算是成人的基本能力之一。假如某连续剧,第一天播了一集,第二天播了另一集,那么第二集哪怕上来就换了时间地点背景,我们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惊奇地叫唤:“咦?这片子跟昨天那个剧情好像!”对吧?其实这就是存在于我们意识中的“客体永存”认知。
名词解释:客体永存
答:客体永存是我们在成长过程中所得到的一种认知经验。即:当一个物体在我们眼前被遮盖的时候,我们不会认为这个物体就凭空消失了。之所以说这是一种学习而来的经验,是因为我们在婴儿时期的最初阶段并不能认识到“客体永存”。这也就是在逗婴儿玩儿的时候,假如我们把脸用手遮盖起来,当再次把手拿开露出脸的时候,婴儿的表现会很兴奋。这个过程在那个还未曾认识到“客体永存”的婴儿眼里,则是:他在→他消失了(用手遮盖)→他出现了(去掉遮盖物)。
客体永存这一概念非常有趣,它既可以归纳到行为学中(其实行为学本身也是心理学),也可以归纳到纯心理学理论中。前者不用说了,而归纳入后者,是因为我们的意识及潜意识都会把这种“客体永存”现象同化及顺应到其他方面,这也就构成了我们对于现实世界的某种认知。对于这一点,如果有人告诉我“你错了,意识不会把客体永存现象延续到事件情节(故事情节)或者事件表述(故事表述)中”,那么我只能对他的智商深表同情,仅此而已。(补充一下:同化及顺应这两种“经验的扩展”,不是我信口胡来的。请仔细想一下,我们不必把每一样东西都遮盖起来,再放开后才能确定客体永存这一现象。当经验累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必定会对更多事物产生出同化及顺应,这也就是我们在大多数时候不必尝试每一件事情就可以推测出结果的原因。)
所以,对于问题——这是完全没有关系的梦,还是一个整体的六个梦,还是表面破碎但整体连贯的一个梦,答案很明显。
把一些零碎的问题解决掉后,现在我们来完整地看看这个梦。
这个梦在最初的时候是从“冷眼复仇心理”开始(这不是偶然,相对那些美好和谐的印象而言,仇恨和妒忌往往会更能牵引出我们的某种思绪,也更能直接影响到我们的情绪,哪怕是记忆)。接下来梦转移到了另一个方向——用一种“昨日重现”的方式展示出曾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一次约会,以及那句“我们生个孩子吧”对我所造成的冲击性记忆(也就是与此同时还产生了对她的抗拒性,我所有的纠结基本因此而起。假如她采取一种循序渐进的方式慢慢接触我,恐怕我会受宠若惊地接受),然后我的复仇情绪杀了个回马枪,两种愿望开始对攻,并且在争执中分别用了各种手段和技巧,但是并未分出胜负(第三和第四碎片)。然后意识层开始介入(也是我的意愿),用平和的画面来勾画出未曾发生过的,却是我设想过的场景。也就是在这个场景中,做爱成了“事实”而不再是一种幻想或者因为什么而纠结。最后是两种愿望之外的,我长久以来的一个担忧——对于婚后生活的不确定及迷茫(此时已经没女主角什么事儿了)。不过,定格的时候是梦玩儿了一个“期许美好未来”的画面,以此遮盖了这两种愿望冲突所带来的纠结情绪——最后那个“镜头”的确让我很回味——梦境结束。
这个梦很特殊,也很有代表性。它把“梦的表现力”及“梦的象征手段”还有“梦的表现形式”演绎得淋漓尽致。而且前面所提到的伪装、凝缩、转移,也统统得到完全发挥。(这个梦可以说是七拐八拐东拉西扯地纠缠了很久,主要原因是两种愿望互相抵触。)也就是因此,这个梦我并没把它放到前面,而是放到了这里来说明,假如在前面章节就说这么深,估计很多读者都看懵了(并且我对这个梦“说还是不说”也是原因之一)。我希望自己的这个梦能够像我设想的那样,起到“例题”的作用,同时我还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够通过这个梦,得以窥探到水面之下的那个世界(让更多人窥探到我的感情世界已经可以肯定了)。
四 镜头之外的语言——象征、性象征及相应的替换
在梦中,会大量出现一些带有象征意味的画面、情节、物体,这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在多年以前关于“象征究竟是否存在于梦中”的争论,如今早就尘埃落定了。因为象征性的比喻在我们生活中极为常见,所以梦对于这种表达方式极娴熟也乐于使用——这可以让很多被审查机制所限制的念头和话题顺利通过审查而进入到意识层。前面单车训练的梦中那“并驾齐驱”“单车有问题”“轮胎的奇怪形状”等,都属于这类象征。不久前在跟一位朋友聊到梦的时候,他听后问我:“你确定梦是这么象征?”所以对于这个“象征性”的实例问题,我想还是有必要多说一点儿。
在生活中,象征性的语言和形容几乎是必不可少的,例如夸奖女人会用“花容月貌”“美若天仙”“沉鱼落雁”,等等。扩大范围的话,则这类相关的象征性用词就更多了。形容某人会来事儿——“八面玲珑”,形容某人做事得心应手——“左右逢源”,形容某某有气质或长相好——“顾盼生辉”,形容某人突然发达了——“一飞冲天”,形容某物品(无论人造或非人造)极其珍贵——“价值连城”……这些词汇,我们都知道是不仅仅只看字面的,在其背后有着一些深厚的含义或者干脆就是个故事。而从这种象征性词汇的接收一方(无论是看到还是听到),则会形成一种概念性的印象——这个印象就是象征所带来的。所以我们说:一口咬定梦是直白且不含象征的(“一口咬定”就是一个象征性的词汇),也等于宣布“梦禁止这种早已在生活中所娴熟掌握的比喻、象征、形容”。很显然,这种观点不但没有任何依据,而且是可笑且非客观的。
不过,在梦中的那些象征虽然含有我们所认知的意义,但同样也不能忽视在我们主观印象下,部分个性化概念所造成的象征意义不同……让我再说得简单点儿。在前面提过,这种印象是因人而异的(个性化)。比如说有人听到“香菜”这个词会产生食欲,而我听到“香菜”这个词会觉得恶心。也就是说,对待同一件事物,我们每个人的主观印象都是有一定差异的。看明白了吧?
为什么一定要弄清楚这点呢?因为我们必须明白,梦中的大多数象征是没有任何规范可言的。我曾听有人说《梦的解析》书中的原本含义更倾向于“有规范可言”。谁要是强调这个看法,我只能说老兄你看书的时候不认真,走神儿了。其实弗洛伊德另有一段对此加以说明了。他曾强调:“每种梦里的象征都会有一定的普遍性,但是并非绝对。这就好比中国的汉字。汉字,假如单看一个字是这种意思,但是若组到句子里则有可能变成完全相反的含义……”这才是弗洛伊德的观点。(关于汉字的例子一个就够:事故,故事。两个完全一样的字,颠倒了组合就有了天壤之别。而梦中的那些象征性手法也是这样的——不能生搬硬套。)
下面我会用《梦的解析》中的一段来说明一些象征性的问题,但是请读者注意,这同样不具备范例性,只是在百年前的时代背景及环境背景下所产生的某种象征,对于这个客观事实一定要清楚。比方说在国内的大多数地区,“小姐”和“发廊”这俩词基本是被毁了。还有,假如在2007年,你说“凤姐”这个词,大家首先会想到的是《红楼梦》里那个泼辣的王熙凤。但现在你说“凤姐”,估计只要是消息不太闭塞的地区,大家都会想到那个谁……反正不会是王熙凤。另外,“芙蓉”这词儿也是这么个情况。
1.象征、性象征
好了,现在让我们来看看弗洛伊德所举的这个例子吧。
这节选自一名年轻女人的梦,她是因为害怕受到诱惑而患空旷畏惧症。
“夏天,我在街上行走,戴着一顶形状奇怪的草帽;它的中间部分向上弯卷,而两边则向下垂(在这里,病人的叙述稍为犹疑了一下),其中一边比另一边垂得更低。我兴高采烈地,同时也很自信;当我走过一队年轻军官的时候,我想:“你们都不能对我有所伤害。”
因为她不能对这帽子产生任何联想,所以我告诉她说:“这个中间部分竖起而两边向下弯曲的帽子,无疑地是指男性生殖器。”也许你会觉得奇怪,为什么她非要拐弯用帽子来代表男人,但记得这句话“Unter die Haube Kommen”(词面的意思是“躲在帽子下”实际上是“找一位丈夫结婚的意思”)。我故意不问她帽子两端下垂的程度怎么不同——虽然这种细节一定是解释的关键所在。我继续对她说,因为她的丈夫具有如此漂亮的性器,所以她不需要害怕那些军官——也就是说,她没有想要从他们那里得到任何东西的必要。而通常因为“被诱惑”的幻想,她不敢一人单独无伴地出去散步。基于其他的材料,我已经好几次向她解释其焦虑的原因。
这时做梦者对此分析的反应是奇特的,她收回对帽子的描述,并且声称她从来没有提到帽子两边下垂的事。但我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所以不为所动并坚持她这样说过。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鼓足了勇气才问道,她丈夫的睾丸一边比另一边低有什么意义,是否每个男人都是如此?就这样,那帽子特殊的细节就被解释了,而她也接受了这个解释。
在病人告诉我这个梦的时候,我已经对这帽子的象征感到熟悉了。别的较不清晰的梦倒使我猜想帽子还可能代表女性性器官(弗洛伊德原附注:请看克契格雷伯的一个相似的例子:斯特科尔也记录了一个梦,梦里有一顶帽子,中央插着一根弯曲的羽毛——这象征着阳痿的男人)。
通过这个例子我们很容易就看到问题所在:当时欧洲的穿着礼仪、时尚与现在是完全不相同的,所以在那个时代这种象征不但是成立的,也是较为普遍的现象。假如现在有人认定“大帽子就是代表男性生殖器”的话,那么请您走到街上并且指给我看,究竟谁戴着高高的礼帽上街了(当然,我并不排除部分梦中帽子象征着男性生殖器,但是很显然那不具范例性了,而是鲜见的个例)。还有,很明显这个梦中把男性生殖器替换为帽子,是出于那位女士不好意思问询。这类型的替换是因为从生活中延续而来的“羞涩”——在现实生活中不敢干的事儿,不见得到了梦中就敢干(大多数情况下),所以梦在表现上会用一种自我认定的或者约定俗成的模式来进行概念性的替换。
例如男人通常把生殖器戏称为“鸟”(这点上好像东、西方都一样)或者“雀”(雀,在这里是采用一种方言性质的发音,音qiǎo,带个儿音)。或者称呼自己的生殖器为“小弟弟”(女性会用“小妹妹”)来作为形容(梦中则直接成为象征)。
例如前面我说过的那位从马上掉下过的朋友,当时他不小心被马踢到生殖器后,在相当一段时间内都担心自己会不会丧失男性功能。所以除了梦到“怒放的鲜花”,他还曾梦到自己的弟弟找不到了,而急得满头大汗地四处寻找。可事实上他是整个家族里最小的孩子,连堂弟、表弟都没有。这种“找弟弟”的梦,就是一种象征(因为他不愿直接说出自己所担心的,所以在梦中延续了这种态度采用象征而并不点明)。
另外一提:弗洛伊德描述的那位女士在梦中所表现出的疑惑点(睾丸一高一低),其实在男性身上很常见,属于正常现象。请有过性经验并且抱有同样疑惑的女读者安心,没什么好纠结的。
我认为,通过前面以及在上一节中所做的分析,还有讲解过的梦实例后,对于象征性的问题再多说下去只是在浪费时间,所以我们就继续往前走,顺着目前的话题继续。
关于象征物的替换,请看下面这段内容。这部分来自《梦的解析》原文选段:
所有长的物体——如木棍、树干,以及雨伞打开时都形容竖立的阳具,代表着男性性器官,还有长而锋利的武器:刀、匕首、矛也都一样。另外一个常见但却并非完全可以理解的物体是指甲锉——也许和使用时上下挫动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