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康朝泰兴十七年,立夏时节。
夜深人静月高雾重,长安皇城内的承华殿却灯火通明,不少皇城禁军身披铠甲高举火把在殿内外穿梭巡逻,个个面色慅慅,神情戒备。
“偌大的皇宫十万禁卫军,竟让几个毛贼潜进来偷了玉玺?朕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何用?”
殿内画石榻前,披头散发的康兴帝赵绪,正在大发雷霆之怒,说到气愤之处宽袖往案几胡乱一扫——
“嘭!”
案几上的紫砂壶落地应声碎裂,殿内所有人低着头跪伏在地,此刻天子威怒正盛,无人敢出言相劝。
“来人,给孙真人去书,若两月内寻不回传国玉玺,朕定会血洗武林!”
——
大康朝泰兴十七年,芒种时节。
橙红的落日挂在天尽头,暮色逐渐侵占荆州城,路上不少人却赶着城门关闭前出了城,三三两两地去往了同一处地方——鸿运客栈。
此时客栈内一片人声鼎沸,今日有军人前来客栈讲述边境战事,所以只要入场,无论消费与否,都要付上人均三文的入场费。
而客栈早早地把这消息放了出去,吸引了不少关心时事的百姓前来,其中不乏一些江湖人士,形形色色地人汇聚在此地,黑压压地挤作一团。
虽然大堂内人非常多,但是还有几张四角桌空着,一些囊中羞涩的人,自觉地站立着等候听故事,而入座的人则是悠闲地点上几样下酒小菜。
楼上雅座包间倒是人不多,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豪绅商贾,但是出手都非常阔绰,不但点了不少酒水点心,还打赏了店里不少赏钱。
富态的吴掌柜正挺着肚子吩咐王小二把照明铜灯都点上,接着就又噼里啪啦打起算盘,喜滋滋地统计着今日丰厚的收入。
王小二刚把楼梯口的铜灯挂上,见有两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平民正要上楼,便伸手拦下了这对母子——
“二位客官请留步,楼上是雅间,都是些贵客老爷们,二位不如在大堂找地方坐吧。”
被拦下的钟若红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望向儿子身上打着补丁的短褐,轻轻一笑说道:“文儿,我们穿成这样,可去不了包间用膳了。”
那名唤做“文儿”的孩童,脸色蜡黄,眼珠倒是十分乌亮,他笑着宽慰自己母亲,说道:“娘亲,在大堂用膳也无妨的,这里可比楼上热闹多了。”
钟若红领着文儿找到一处角落,细细地擦过板凳才让他坐下,干脆利落地点完了菜,等小二一走,她就低下头对文儿解释道——
“娘亲不是不让你凑热闹,只是这里人多眼杂,万一我们被认出来就麻烦了。”
文儿握起小手挥了挥,说道:“被认出来也不怕,娘亲可以把他们打趴下,然后带着孩儿飞上墙头溜走。”
“我看你就是喜欢看打打杀杀,不如趁早去投了凌云军,为国添力……”
“那正遂了爹爹的愿,等孩儿病好了,一定马不停蹄地去。”
“油嘴滑舌……”钟若红轻轻地点了一下文儿的额头,逗得他咯咯大笑。
文儿清脆地笑声传了开来,隔壁桌一个邋遢老道闻声望向钟若红这边,待看清楚文儿的面容后,摸着胡子的手一顿,立马脸色大变,盯着文儿目不转睛。
老道边上坐着一个清秀少女,她看老道这幅模样,于是脆生生地问道:“爷爷,你为何一直看那小弟弟?”
而文儿感受到老道灼热的目光,抬头和老道对视了一眼,见到对方只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先生,便歪头冲老道露齿一笑。
老道见文儿天真烂漫,不觉神色一松,转头对小少女说道:“莹莹,那小弟弟年岁可比你大,只不过他身上的经脉像是被高手下了禁制,长得缓了些……”
莹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略微同情地目光看向文儿,不知情的文儿见这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一直看着自己,忍不住调皮心起,扯住面皮做了个鬼脸逗莹莹。
“唉,少年不知愁啊……”老道见状后摇摇头,便低下头自饮自醉起来,不再理会钟若红母子了。
“当当当!”
王小二在堂内正中的高台上敲起响锣,众人纷纷停下交谈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尖嘴猴腮的官兵走上了高台,腰间还鼓鼓的……
只见此人穿着宽大的盔甲,护膊甲片上有三道浅浅的云纹烫印,正是赫赫有名的凌云战甲,众人看他真的是军中之人,便开始鼓掌欢迎起来。
一时间掌声雷动,这位官兵享受地听了一会,才摆摆手示意大伙安静下来,清了清嗓开始说话——
“俺叫吴老二,从军不久只是一个小小的伍长,许多军伍事还不是太熟,如有描述不到之处,还请大伙们多多包涵。”
吴老二四下拱手致礼,堂内不少武林人士皆抱拳回礼,更有心急者,忍不住高喊道:“官老爷您别太拘谨,快细细讲一下边境的战事,大伙都等着呢。”
众人纷纷开口附和,催吴老二讲述战事,吴老二摸了摸鼻子,说到:“说到这次正月蛮子犯境的事啊,真是格外凶险,这帮蛮军趁着除夕夜,边军的警觉性不高,直接从幽州边境打了过来……”
“三十万蛮军没一个月功夫就打下了幽州、冀州两城,等俺们二十万援军赶到的时候,蛮子都已经打到青州了。”
“啊??青州都被拿下了?那不是离我们荆州没多远了?”众人大惊失色追问到。
吴老二停下喝了口酒,继续说道:“大伙不用慌,虽然蛮军勇猛,俺们凌云军也不弱,再加上大将军运筹帷幄,借道从兖州突袭蛮军,青州算是保住了。”
众人听到都大松一口气,吴老二酒劲上涌,站起身手舞足蹈地继续鼓吹——
“青州那场守城战啊,战况那是相当惨烈的,当时俺们和蛮子厮杀了三天三夜,最后蛮子还剩一队骑兵,他们冲散了俺们的兵阵,妄图从这里突围遁走,俺们就排成一排,用血肉之躯挡在前面,俺这背上的箭伤就是这么来的……”
吴老二脱掉了盔甲和上衣,转身露出后背的伤疤,大伙看到吴老二背上果然有伤,不禁对他肃然起敬,纷纷举杯致意。
吴老二穿好上衣和盔甲,端起酒杯回敬,突然一个清脆地声音响起——
“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