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也就是白墨,他低垂着眉眼,黑白分明的漂亮桃花瞳半合着,让人看不见里头是何神色,看得见的是那俊美如画的绝世容颜和那苍白无力的病态。三千青丝简洁的用一条墨黛系着,细看还能发现,墨黛做工虽然精细好看,一端却有个断口,像是被切断了一样。
许久,白墨将还捂在怀里的小暖炉递给身后的黑衣男子夜英,随后转了转手里的暖心明珠:“白焚天。”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低沉好听,轻声呢喃,就好似呼唤相爱多年的恋人。立在他身后纹丝不动的夜英却知道他压根不是那个意思。
与此同时,相聚昆阳千里之外的烟谷之地。
深不见底的山崖下方,朦胧看不真切的迷雾深处,灰白的宫殿森然耸立,诡异的是本该为白色的迷雾,竟然透着血色,看着让人毛骨悚然,这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红尘烟。红尘烟能轻而易举的让人神志不清,忘乎自我,但最可怕的是由红尘烟提炼而成的夕阳红,它无色无味,无影无踪,真正的神不知鬼不觉。
有人说夕阳红是这世间最恶毒的毒药,也有人说夕阳红是这世间最美好的毒药。它没有解药,不能根治,却能自胎中母传子。中此毒者,必然经脉堵塞,功力尽散,且终身不能习武,却能保人青春永驻,它能让人血液流动变缓,以致于全身冰冷,不可剧烈运动,可谓三步一喘。此外,它还会世使人寿命剧减,最终让人冻结而亡,别无他法。
宫殿内一袭灰衣的老者坐于高处,虽然容颜苍老,但双眼却精光乍现,那冷漠的面容似刀刻般不言苟笑。听着下方跪于中央同样灰袍的老者汇报完后,冷漠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苍老有劲的在大殿中响起:“不死不休?白地宫竟落魄到让个黄毛丫头来当家了么?真是可笑!”
下方老者低眉垂首,十分畏惧地跪在那里:“属下无能,竟让那丫头抢了先,请谷主降罪。”老者正是与卫啸清他们里应外合的神秘老人,他是烟谷的长老之一,这些年一直倾力于白地宫之事,如今白地宫的惨淡面貌他功不可没。
烟谷谷主一挥手:“无妨,事发突然,就算事先知晓也无事于补。白地宫被墨千安成千上百个的阵法层层包围,易守难攻,硬闯实在不是上上策。只不过现如今,要出手的人要多少有多少,我们静观其变。如若白地宫因此而覆灭,那也就没资格需要我们动手了。”
“是。”下方一众灰袍老者皆应声而去,独留空荡荡的大殿和首位上的灰衣老者。
这次白地宫出手突然,让人措手不及,八方尽在关注,十分期待白地宫接下来会作何打算。且江湖多的是人才倍出,少年有为,新人换旧人也比比皆是,一场场的腥风血雨要多少有多少。白地宫虽说是武者圣地,但如今已元气大伤,白胜天又音信全无,一个十几岁的女娃还能像当年的白胜天一样独自挑起白地宫这个庞然大物吗?相信也没几个人这么认为吧!毕竟白胜天至今为止都是江湖上不可超越的传说,他们没有办法认同一个小女娃就能与之巅峰时期的白胜天比肩,白胜天的神话和众人向往的传说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被打破。
而几日前白地宫内,白焚天吩咐下去之后,便推着曲老回了竹林。让言柳给曲老制了一把新的轮椅后,便把她打发去了前殿帮言树。言柳看着玲珑小巧,可与她哥哥言树相比,那可是要多强有多强,不仅脑瓜子比言树好,功夫也是不遑多让。
白焚天看着白胜天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便和曲老在凉亭里喝喝茶。今日如若不是曲老在殿外传音入耳相助,白焚天也不会那么快便知晓那些人的所作所为。
喝着茶,曲老笑着问道:“丫头,你是不是对那姓卫的小子做了什么手脚?要不然他怎会回的那么麻溜。”曲老很是好奇,刚开始还宁死不屈的人,怎么一晃眼就全招了。
白焚天放下茶杯,随手一晃,一个小玉瓶便出现在她手中:“是酒露丹,师父胡乱研制出来的。不过他自己也不记得药方了,所以也就这么几颗。这酒露丹虽然可以控制人神志一柱香时间,但操控酒露丹不轻松,掌握不好力道会让人精神崩塌。”
曲老点点头,倒出一颗药丸左右瞅了瞅,一股极淡的酒香若有似无,看完后又把药装回去还给白焚天:“解药没弄明白,竟整出这些花样来。”白焚天收了玉瓶:“师父说他已经研制出解药了。”
曲老一听便来了精神,可转眼便没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几年老头子我尽顾着修复这残躯,谁知叶家竟出了此等大事,连大哥都没能阻挡。”曲老靠着椅背,语气沧桑:“当年元梁大寒,大哥担心墨儿和千安受不住,怕他们体内毒素加重,便提议说去燕昭避寒。哪知却遭了毒手,连叶家都没放过,一把火烧的干净啊!现在想来他们怕是早有预谋,打的就是逐个击破的主意吧。”
白焚天听着曲老说,当年的事她一件不知。曲老自顾自低落了一会儿后,便又恢复平淡,喝了口茶接着说道:“想当初在麓岚书院求学时,大家还只是小毛孩,现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了。丫头你知道吗,当年胜天小小年纪便入了麓岚,尤其入的还是麓岚书院的武院,成为了最年幼的麓岚学子,从此便开启了他传奇的一生。他虽入门比我们晚,却是最早出师的。武院可不比文院,整日里习武对练苦不堪言,谁都盼着早日出师,远离苦海,所以当他出师的时候,别提我们有多羡慕了。
他天资聪颖,为人更是纯良耿直,在书院的时候便总是袒护弱小,尊师爱友,人缘极佳。初入江湖便结识了千安,后来又结识了梓真,千安聪慧近妖,梓真圆滑世故,正好补了他单纯的性子,从此胜天便成了个正正真真的武痴情种。他们三人走南闯北,四处游历,这事整个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尤其是他与千安不知羡煞了多少人,要是千安不在了,他怎能承受的住啊。”
白焚天不知如何接话,于是沉默不语,气氛格外沉重,不过对于白焚天来说,沉不沉重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不一会儿白焚天对曲老问道:“曲老,屠神丹的毒可全解了?”
曲老放下茶杯:“不知,只是自从焚天决有所小成之后便不再发作。”白焚天点头,神情淡漠地起身来到曲老身后:“焚天为您探查一二。”曲老点头:“也好。”话落便敛气收神,任白焚天为自己查看。
片刻后,曲老便感知到一股灼热的气流在自己体内经脉里游走,一柱香之后,曲老直觉一身轻松,神清气爽,忍不住问道:“丫头你怎么做到的?”白焚天收手:“曲老体内毒素早已祛得差不多了,方才焚天为你舒缓了经脉,以后曲老修炼焚天决便可事半功倍。”曲老点头,笑道:“你这丫头打的就是这主意吧。怕老头子我不好意思问你,心思倒是细腻,果然已经是大姑娘了。”白焚天淡淡地回到:“没有。曲老本就与焚天决相契合,要不然师父也不会建议您修炼焚天决。”
白胜天醒来已是月落时分,言柳已从前殿回来,见着白胜天悠悠转醒,便速速端了药来让他喝下。眼前的白胜天较之白天又苍老十年,都说是药三分毒,这些年来,他以身试药,体内积压着各种药物杂质,就算焚天决的帝炎是神火也经不起他这般不要命的摧残,好在他有帝炎才让他坚持至今。
白胜天气若游丝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曲老惊讶道:“二哥?你,你怎么……”曲老没好气地等他一眼:“我怎么?你是想说我怎么又活过来了是吗?”白胜天好一阵咳嗽后才点点头。
曲老见着他点头,一拍扶手:“什么叫怎么又活过来了,你哥哥我就没死过,怎么说话的你,大半辈子了还这么不会说话,臭毛病谁惯的。”白胜天面容凄凉,又是悲伤又是自责,见着他这副样子曲老也是于心不忍,挥挥手道:“好了,难得我们兄弟还能再聚,再说,若不是你当年硬塞给我焚天决,恐怕如今也没我曲靖风什么事儿了,多亏了你啊!”
白焚天立在一边,完全没有想要安慰一下白胜天的打算:“师父,以您如今之躯,若再心生郁结,将命不过半载,可有何后事要交代的?”言柳低着头,心里暗搓搓地为她家小姐羞愧,能不能委婉点说话?于是端起药碗飞速出了房门。
二老简直被她气死,曲老干咳两声却不做声,白胜天剜了她一眼:“你这丫头,说话就是不可爱,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曲老默默地为白胜天叹气,自己教的好徒弟啊!感情白日里对我还算好的了。
曲老适时出声:“我看今日就让你师父先歇息了吧,你也折腾一天了,明日再说。”白焚天点头便推着曲老出了房门,而白胜天躺在床上却是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