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白墨并没有告诉她,这毒一定就是皇上下的,但紫炤确实有足够的理由杀了珍贵妃,对紫炤来说,让珍贵妃神不知鬼不觉安详地死去是最好不过的法子。但白墨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毒就是紫炤下的,毕竟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皇后,除了蚀心骨!但白墨不知蚀心骨的来历,所以不知紫炤是怎么得到蚀心骨的。但白焚天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就好似亲眼所见一般笃定,这让紫炤一时拿捏不准白焚天的底细,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因为他打定主意要将白面公子永远留在这皇宫当中了。
紫炤眉眼凝霜,嘴角却轻微上扬,略带嘲讽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又能如何?”对于一个死人也就没有必要隐藏了,死人才能够守住秘密。
白焚天道:“草民说了,只要天阳炎芝。至于真相如何,又与草民何干呢?草民方才只是与皇上说了个故事,仅此而已!”白焚天说得紫炤杀意更甚,紫炤是有恃无恐,白焚天却更加无所畏惧。
白焚天抬头望了望清和亭外的天空,接着说道:“皇上,您犹豫的时间不多了。草民进宫前与一览楼做了比买卖,再过不到两个时辰,若草民不能携天阳炎芝出宫,一览楼便会将此事真相散播出去。当然草民若不能得到天阳炎芝,也是绝不会出宫的。”
白焚天明晃晃的威胁,让紫炤愤怒,他一扫衣袖将石桌上整套的碧玉茶杯尽数扫落于地,玉杯碎地的声音引来候在凉亭远处风慕离等人的目光。风慕离等人相距清和亭有些距离,听到碎片声,顿时翘首以盼,风慕离本就大概知道白焚天要与紫炤说什么,而今看来,怕是二人谈的不甚愉悦。想想也是,紫炤毕竟是帝王,他虽不如先帝精明能干,但好歹也是先帝一手培养的储君,又怎么会轻易谈判成功?
风慕离看了看面上装得一派云淡风轻的衣德禄,右手有意无意地摸了摸别在腰间的飞骨扇。
紫炤对于白焚天简单明了的威胁有那么一瞬间的不敢相信,一个少年,竟然胆敢威胁一国之主,说出去谁敢信!但白焚天就这么做了。
紫炤不可思议地冷笑道:“你在威胁朕?”
白焚天无波无澜地回道:“不!皇上想要对付珍贵妃,对付张家,有成千上万种方法。但从您选择蚀心骨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今日的结局。草民并非威胁皇上,蚀心骨代表了什么想必皇上比草民还要清楚,失传上百年的毒药,皇上是怎么得到的?而且,皇上手里的蚀心骨貌似不太纯正,莫不是自己拿了残卷药方配制的吧?”
紫炤面上除了恰到好处的怒容,再没有多余的神情,听着白焚天的话,不禁心里暗暗心惊。他手里的蚀心骨确实不太纯正,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真还有人能诊出蚀心骨的毒性,不仅能诊出来,还能救治。这次真的是阴沟里翻了船了,毕竟多年来他不是没有用过蚀心骨。紫炤之所以拿蚀心骨对付珍贵妃,无非是为了对付张家。
珍贵妃娘家势大,这也是皇后不敢对珍贵妃下死手的原因,外戚不好惹。紫炤本也想趁着珍贵妃称病期间对其下手,却没想到皇后竟然比他出手还快,于是紫炤便按兵不动,静待皇后得手,却不想珍贵妃防的死紧,愣是没能成手。无奈紫炤只能自己动手,顺势还顺水推舟栽赃给皇后的人。
如今珍贵妃日渐势大,娘家人更是只手遮天,朝堂上暗流涌动,私下里更是将皇子苏看作储君。这让他这个皇帝十分难做。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从珍贵妃下手,一步步削弱张家,而自己的儿子女儿他自有定夺。却不料皇后也有动作,紫炤深觉奇怪,往日里皇后虽也不怎么待见珍贵妃,但也还没到要下手的地步,这中间定是有什么不能明说的事。
于是紫炤顺着皇后的人一查,竟然发现太子昱竟然是珍贵妃所出!当初薛氏为当皇后,竟然狸猫换太子。如此看来,定是珍贵妃有所察觉,才要装病的,要是让珍贵妃知道了,那还得了。因此紫炤又暗中帮助薛皇后处理了所有证据。可惜千算万算,愣是没算到出了一个白焚天,还是一个练成天帝炎的白焚天。
他只是不能明白,为何眼前的白面公子如此了解他手里的蚀心骨,就连蚀心骨有异都能看出来。紫炤压下心头异动,微微收敛杀意,冷冷地说道:“所以呢?你想要朕拿天阳炎芝来当你的封口费?”
白焚天就是这个意思,但她一本正经地说道:“关于贵妃娘娘装病的缘由,皇后娘娘又为何要下毒,皇上您又为何要置贵妃娘于死地,草民一概不知。草民得到天阳炎芝乃皇上仁慈,为贵妃娘娘忍痛割爱,想必皇上与贵妃娘娘的佳话定会传遍整个元梁上下,元梁的子民也定会被皇上与贵妃娘娘之间的情谊所感动。”
紫炤真是不敢相信地看着白面公子一本正经地瞎说八道,连紫炤差点都信了!但他怎么可能会交出天阳炎芝?可他同样也挡不住一个多时辰以后一览楼要放出去的消息!
一览楼的分量紫炤十分清楚,它虽只是个江湖势力,但一览楼确确实实掌握了全天下将近七八成的消息情报。人活一世又怎会没有秘密,身为帝王更是如此。与一览楼鱼死网破无异于不要脸面地行走于人世间,没有哪个帝王会选择不要脸,民心不安何来治天下!
紫炤本是不太相信一览楼会因为一个横空出世的少年,就做出如此敌对帝王之事,但这个来历神秘,不知名姓的少年却分外清楚蚀心骨,这让紫炤不得不怀疑白面公子的身世。
紫炤本意只是因为白面公子解了蚀心骨的毒,为了打探白面公子的身份才假装表达谢意。而此时,紫炤只想掐死在珍明殿中的自己,当时就不该为了装深情多嘴要奖赏白面公子。
不!他就不该放此人进宫来,现在这白面公子不仅解了珍贵妃的毒,坏了他的好事,还敢威胁他。这什么劳什子白面公子明显有备而来,接二连三地出招,打得紫炤措手不及。紫炤甚至都怀疑,就连太子的身世,这白面公子差不多也摸清楚了,虽然白面公子没有明说。
紫炤不知道的是,白焚天在出手解毒之前,就确信紫炤会主动找她。只要她解了蚀心骨的毒,就必定会引起紫炤的猜疑,她等着紫炤主动上门,然后自己再顺竿上爬。
眼下紫炤骑虎难下,偏偏这白面公子杀不得,他自己还等不起!身为帝王,头一回如此憋屈,这不得不让紫炤暴怒。
这让紫炤怎么能够甘心,他问道:“上百年前的古物白面公子都如此清楚,你到底是何人?”
紫炤一问出声,白焚天就好似等着他问一般,想都不想地脱口而出道:“家师自幼喜爱医术,自古医毒不分家,对毒物也略知一二,且家师常年游历在外,天下之大,自是无奇不有,所幸得知一二罢了,不足为奇。”
这话一听就假,紫炤自然不信,却也无可奈何。挣扎半响,眼看时间不断流逝,紫炤鬓角冷汗滑落,身后的侍卫一动不动地盯着白焚天,就等着紫炤一声令下。
白焚天见紫炤紧抿着唇线一言不语,她也不想现在就与紫炤两败俱伤,她现在还太过弱小,没有足够的筹码与之博弈。眼下只是一株天阳炎芝而已,还在紫炤权衡利弊的范畴之内,且紫炤牵制太多。不说别的,太子紫玹昱的出身一旦暴露,必定动荡整个朝堂。他自己出手杀害枕边人转手便嫁祸给另一枕边人,张家与薛家绝对寒心,一个不慎,逼宫都不是没有可能的。
紫炤猝不及防被胁迫没能回过神来,但要是紫炤回过神来,白焚天等人必定死无全尸。所以白焚天只能速战速决,于是她对紫炤说道:“皇上,草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想要草民成为何人,是想要草民成为万众瞩目的揭发人,还是名不见经传的江湖侠士,这都由皇上说了算,不是吗?”
说来说去还是威胁,封口费就是天阳炎芝。紫炤冷眼看着白焚天,白焚天从容自若地再次说道:“东南方向的夹石缝里两人,与其相距二十米处的大树上三人,皇上斜后方的矮丛里两人,草民后方的石山里七人,头顶上方的横梁上两人。皇上您看,草民还是适合于江湖的。”
白焚天一个一个说出了事先埋伏好的侍卫人数与隐藏点,无形中又秀了一把武功,紫炤只能无可奈何地被动接受,倒是他身后的侍卫神情诧异,一脸错愕地看着白焚天冰冷的面具。
紫炤抬手对梁顶一招,一名黑衣侍卫飘然跪落在地,紫炤吩咐道:“去让衣德禄取天阳炎芝过来。”
侍卫领命而去。
半个时辰后,紫炤看着白面公子怀揣天阳炎芝离去的背影,心中杀意翻涌。他们知晓的太多,但紫炤现在却不能动手,因为他没有办法挡住一览楼将在一个时辰后会放出去的消息。他盯着白面公子,双拳紧握,这到底是一场适时的意外,还是天意如此,报应不爽?这白面公子说的什么家师,什么游历,他一个子儿都不信。这个什么白面公子肯定有着什么不可言说的神秘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