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焚天明面上看着是一本正经地替珍贵妃把着脉,实际上早已将一缕细小的天帝炎由指尖悄悄地顺着珍贵妃的脉搏渡到她体内。白焚天小心翼翼地操控着指尖下的那一缕细小的天帝炎,缓慢地在珍贵妃体内来回探查。
这边白焚天旁若无人地把着脉,那边风慕离便有意无意地打开手中握着的飞骨扇。那纯黑的扇面冷艳流畅,在明亮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冰冷无情。
整座大殿落针可闻,敢抬眼的尽数紧盯着白面公子看,好似要将那白皙纤细的手指看出个洞来。却个个心思迥异。
一炷香后,白焚天在珍贵妃体内缓慢探查数圈,终于慢慢地收回了天帝炎。她放下手,拢了两下袖口,这是在进宫之前与风慕离商定的暗号。拢一下袖口,表示今晚便可解毒;拢两下,则表示计划有变需从长计议。
风慕离不动声色地看了白焚天一眼,十分自然地合起手中的飞骨扇。
紫炤见白面公子收手,出声问道:“爱妃如何?”长久居于高位,紫炤的声音一向自带威慑,听不出任何情绪。而此时他的声音中含着恰到好处的心焦与担忧。
白焚天起身离开床榻几步远才抬手,手心贴手背地对紫炤弯腰一礼,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至极,她不卑不亢地回道:“回皇上,贵妃娘娘确实中了一种奇毒,想要解毒实非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还望皇上给草民几日时间,待草民出宫研究一二。”
紫炤一听中毒,脸色立马阴沉的可怕。紫玹苏众人心中俱是一凛,紫炤的脸色确实可怕至极,风慕离不声不响地扫了紫炤一眼,便低下头。只听紫炤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说什么?”
白焚天重复道:“贵妃娘娘中毒了,毒性暂且未知,但体内衰竭过剩,随时会有性命之忧。待会儿,草民会先为贵妃娘娘施针,锁住贵妃娘娘体内的毒,减缓毒素在体内游走。”
紫炤死死地盯住白焚天仅露在外面的那一只眼睛,许久才将目光转移到床榻上的珍贵妃身上,说道:“准了。”然后怒喝身后一名公公模样的白发老者:“衣德禄,给朕查出下毒之人,胆敢毒害朕的爱妃,真是岂有此理。查出来,朕必让其生不如死。”
衣德禄得了帝令,忙不迭地应声而去。
紫炤遣退众人,独留两名心腹太医相助白面公子,紫玹苏一步三回头地带着那两名宫装少女往殿外走。风慕离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紫玹苏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宫殿。
紫玹苏送两个少女回她们自己的宫殿,途中,稍年长一些的少女开口道:“二弟,母妃不会有事吧?”
紫玹苏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长姐,出言安慰道:“皇姐放心,母妃吉人自有天相,必不会有事儿的。再说,母妃怎会撇下我们三个不管?白面公子既已说了是中毒,肯定有法子解毒。我们安心等着母妃醒来便是。”
虽是这么说,但紫玹苏自己心里也没底,眼看着年纪稍小一点地少女也要开口追问,紫玹苏又说道:“你们就放心好了,还是注意自己的身子,别到时候母妃好了,你们反而倒下了,到时母妃非得骂死我不可。”
年长一点的元梁大公主紫熹怒视紫玹苏一眼,严肃道:“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净说些瞎话。”
紫玹苏勉强一笑:“是是是,皇姐说得对,是我说错话了。”说着想起什么来,对紫熹说道:“皇姐,那个天下第一公子——安公子也一同来了皇城,眼下正住在璧辉酒楼。等母妃好了,弟弟陪皇姐去见见如何?”
紫熹一听安公子名号,满眼悲伤的眼神惊喜一闪而逝,怒斥中带着娇羞道:“提安公子做什么,母妃还正难受着呢?”
一旁被忽视的紫拂有些不悦,小声说道:“二皇兄,拂儿好怕。”
紫玹苏抬手摸摸她的头,安抚道:“拂儿不怕,母妃会没事的,若是实在害怕,那今晚同皇姐同睡可好?”
紫拂低头,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悦,但面上却乖巧地应道:“好。”
送完紫熹姐妹俩,紫玹苏便回了以往在宫里的寝殿。
珍明殿内。一名宫人从殿外端了一碗刚出炉的汤药,恭恭敬敬地端进了内殿。白焚天伸手接过,这是她方才让人现熬的药,经过了两位太医点头才被允许。
其实这汤药用不用都无关紧要,白焚天就只是为了做做样子。这碗药既不能解毒,也不能延缓毒素蔓延,唯一的作用可能只是会让珍贵妃被扎针时,少痛一点。
但这碗减缓伤痛的药对太医与紫炤来说,意义可就不一般了。至少让众人没觉得这白面公子在忽悠,安了几人的心。
白焚天从太医手里借了银针,烧过针后,用针尖取了点药汁,从珍贵妃手腕内侧缓缓扎入。珍贵妃其实还算清醒,但她双目禁闭,深深凝着眉头任由白焚天施针。
白焚天前后扎了五针,每扎一针,珍贵妃便感觉一股清流随着针尖流入体内,她感觉几月来越发沉重压抑的身躯竟轻缓了些许。这几股清流与方才这白面公子把脉时,手腕上那若有若无的温热不同,那温热几乎感觉不到,若不是这几股清流,她都不一定能察觉出来。看来这个人称白面公子的江湖少年是真有些本事的。
样子做足了之后,白焚天才将银针一一从珍贵妃手腕和颈脖处取出。然后假模假样地嘱咐珍贵妃的大宫女明心:“这几日莫要贵妃娘娘受寒了。”
风慕离见她做戏做全套,心底暗暗叹服。看来在对付外人身上,她脑子也没那么有问题嘛!这一套一套的不挺有章程的么,要不是事先为了怎么得到天阳炎芝时几人私下商定过,风慕离很确信压根就没有扎针这一说,就看白焚天这行云流水般诊脉,断脉,配药,施针,他都要信以为真了。你白焚天忽悠起来才是真师祖啊!言柳那丫头还只是口头忽悠,您老这口头还配着专业动作,估计连您老自己都能骗了吧?
珍贵妃“悠悠转醒”,先是眼神迷茫地看向了紫炤,轻声略带意外地轻呼一声:“皇上?您怎么……”说着便要起身行礼。
明心见珍贵妃艰难地撑着床沿就要起身,眼明手快地伸手扶起她。紫炤向前几步来到床沿边,伸手轻拍两下珍贵妃保养得宜而今却略显苍白的手背,一副情深意重地对珍贵妃说道:“爱妃别动,身子要紧。你赶快好起来比什么都好。”
珍贵妃靠在明心弯臂里,虚弱地笑道:“臣妾无用,害皇上担忧了。皇上放心,臣妾就算为了皇上也会努力好起来的。”
紫炤深深地看了珍贵妃一眼:“好,朕等着爱妃。”
二人情意绵绵,一个深情款款,一个娇羞敛眉。好一副郎情妾意的好画面。
待二人腻歪够了,白焚天与风慕离才和紫炤你来我往地周旋几句,这才被送出宫去。
一路上,风慕离用一脸看陌生人的麻木盯了白焚天一路,沉默不语。直到远离了这暗流涌动的皇宫,风慕离才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白面公子真是好手段。”您老在皇帝面前一顿神来之手的七搞八搞,有没有想过身为队友的我的心酸与惊吓?
回了酒楼,白焚天直接回房收拾几下便睡下了。风慕离本还想问问她方才在宫里的事,见白焚天头也不回地便走了,心里一噎。
翌日清晨,众人聚在小院正厅用早点。风慕离便将夜里皇宫惊魂起伏之事惟妙惟肖地学给了众人听。
众人听完之后,纷纷放下筷子,六双眼睛齐齐看向认真吃早点的白焚天。只有言柳继续吃着自己的,于是六人又看向十分淡定的言柳,言柳被看得受不住,只好放下筷子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家小姐吃东西的时候半个字也不会说的。食不言寝不语,我从没见她打破过。”
风慕离愤怒:“……”这又是什么鬼习惯?好吧,古语有云。但你也不用这么死守吧!
白墨:“……”果然就不应该有所期待,都怪风慕离,把自己都带跑偏了。
夜英:“……”是真的要食不言寝不语吗?
阿飞:“……”不愧是一宫之主。
阿竹:“……”虽然不是很懂,但杀伤力好像还不错。
眉雪:“……”这个白宫主还真是让人一言难尽。自己假扮她还差的远。
言柳一眼看尽众人脸色,接着说道:“但按着以往的惯例,小姐应是能听见的,风楼主放心,她吃完了,可能会回答诸位的疑问。”
风慕离问出了大家心中太不相信的疑问:“你真不知道?”
言柳对天发誓:“我真不知道,我们头一次离开白地宫。以往并未遇见过此等事,我也不知道小姐会开启她哪扇新世界的大门。我同你们一样,完全不明白她突然为何要去扎针。你们相信我,我也想知道,真的!”
众人在焚天帝诀带来的温暖中对言柳半信半疑地吃完了早点。
白焚天漱完口后说道:“珍贵妃所中的毒叫做蚀心骨。”
风慕离一愣:“失心蛊?”
白墨略显惊讶道:“据我所知,此乃上百年以前的古毒了,珍贵妃怎会中此等奇毒?”
风慕离疑惑地看向白墨:“上百年?失心……蚀心骨?”风慕离丹凤眼一睁,吃惊道:“就是好几年前黄老在古书残籍上看到的蚀心骨?”
但令风慕离更惊讶的是,白焚天又是怎么知道的?她为什么把个脉就如此确信是蚀心骨?就连他们都还是因为黄老为了墨千安母子的毒,翻阅无数古医书残籍,才无意中在一捆残破的手札上知晓了只言片语。她一个从小就没下过雾云山的人又是从何而知?如果不是白老告诉她的,那就只能是她遇见白老前就知道了,可听白老的表述,他遇上白焚天的时候,她才四岁!一个四岁的小孩子又怎么可能知道这种古毒?
白焚天淡淡地说:“不错,蚀心骨不是一般人能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