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言柳起了个大早,先是让小二端了早点上来,然后自己拿上早点去了白焚天房里。她今日可算是能参与小姐揭的榜了,夜里更是笑醒了好几回。
自记事起十几年来,日日守在白地宫后崖,所有的乐趣全来自言树为她搜罗的书籍与话本,后来言树成了大统领,就再也没功夫替她找书了,连后崖都甚少来了。所以下山之后,言柳一直处于亢奋状态,唯一有行动力的就是两次抢劫事件。虽然第一次并非她们本意,且完全不如昨日惊险,但确实很好玩啊,比整日里闷在后崖有趣多了。
昨晚,白焚天早早就回来了,言柳一问才知道,白焚天根本就没见远笙儿。问她为何,白焚天也解释,就说不用见了。
既然白焚天都这么说了,想必自有考量,看来这远笙儿确实不似一般的高阁深闺。
言柳敲门进屋,白焚天刚穿上白面公子的衣袍。昨晚言柳没仔细看,眼下一进门便看到衣摆处被切了一块。言柳立马放下手中的早点,疾步走到白焚天身旁捞起少了一片的衣摆,一脸不相信地问道:“小姐,这是何如破的?”
白焚天正摆弄着面具,面无表情地低头一看,冷清道:“昨日闯阵割的。”
言柳完全不懂阵,对阵法她是完全没天赋,白地宫那么多现成的阵法,除了后崖竹林的五行八卦阵,其他阵法她愣是没近过身,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比起去阵中摧残自身,不如用那时日来看看话本子呢!
所以她不知道,就闯个阵还带撕衣服的?现在想想都一阵后怕,还好那风楼主也算是自己人,要不然可就太危险了。虽然她知道小姐很厉害,但毕竟是女孩,还是个没有男女观念,不知人情世故的木头人,这衣服撕来撕去的还不得便宜别人了。
所幸言柳不知道,之所以要割袍就是因为她自认为自己人的风大楼主。白焚天也没多说,说起来太繁琐,反正天仙居已经闯过了,细节也不是太重要。
倒是言柳还在一旁碎碎念:“小姐,往后可万不能再如此了,咱好歹也算是个大家闺秀,这动不动就割个衣袍什么的实在是有伤风化。小姐可知何为风化?”
白焚天越过她,径直走到桌旁,伸手替自己倒了杯茶水。拿起来刚要喝上一口,突然想起什么来,放下茶杯后,又伸手拿个一个杯子替言柳也倒上一杯,她记得言柳饭后也总是给自己倒茶。
言柳见白焚天没搭理她,只能苦口婆心地跟在身后接着念叨:“风化就是……”她看到白焚天给她倒了杯茶,这实在太难得了,一时激动舌头就打了个滑:“就是以后你这随手撕衣这等闺房之事只能在少主面前做,有你二人之外的人在都是不可以的!”
白焚天抬头看着神情激动的言柳,想着她说的话,白焚天判断不了对错好坏,她的一言一行都来自仅有的几人之间,其中半数以上全是来源于朝夕相伴的言柳。言柳说什么她就听什么,眼下亦是如此。
言柳说完就脑子一懵,方才自己秃噜了什么鬼话!这下完了,小姐要真听了可怎么办,会不会吓着少主,兄长他们知道估计又得剁了她。一天到晚心惊胆颤,还得挨几次剁。
言柳正想着要如何开口挽救一二呢,就看到白焚天一本正经地应到:“知道了。”
猝不及防听到白焚天一本正经的受教的回答,言柳顿时一阵心口疼。她只是单纯的想要让她家小姐知道这世道男女有别,作为女孩不能太过随意,可事实是不管怎么看都是她在教坏小孩!
白焚天不再给言柳解释的机会,应过之后便认真吃早点,如往常一般食不语。
言柳欲哭无泪地坐下,吃口早点看一眼白焚天,再想想少主。少主也不错啊,那容貌跟老爷子房里挂在壁上的夫人画像有七八分相似,再说,让少主看看什么的不是早晚的事嘛?有什么关系。
言柳自说自话的说服了自己,便安心吃起早点来。
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将白焚天那缺了个口子的衣摆藏了藏,近两日名震昆阳的白面公子,总不能衣着破烂,这影响多不好。
胡家今晨才知道,白面公子所揭十榜中,竟然有远家的榜。胡家家主胡展威脸色铁青地一拍桌面。
立在一旁的胡掷顿时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往他大哥胡决身后躲。胡展威见着他这副怂样就怒其不争的骂道:“你躲什么?你自己惹出来的事,就知道躲,你能躲在你大哥身后一辈子吗?没出息的废物!”
胡决护着胡掷劝道:“父亲莫气,四弟知道错了,这半月来都拘在自己院子里没出过门。”
胡展威一听更气:“你别替他说情,他什么人我这当父亲的能不知道吗?那日晚上从他屋里抬出去的是什么,现在人还在床上下不来呢!”
胡决不敢说话了,胡展威明显是气狠了。胡掷更是半句话也不敢说,只能瑟瑟发抖地躲在胡决身后。一旁的胡峤胡惦面上装作担忧,心里实则漠不关心,他二人是侧室所出,打小便在嫡母手下讨生活,胡展威不缺儿子,嫡长子胡决可不像幼子胡掷这般草包。胡展威对长子还是十分重视的,一心想要胡决独当一面,将来好继承家业。
但胡家四子太过胡作非为,胡决不知替他收拾了多少烂摊子。胡决也多此对母亲说,要她管着胡掷点,可郑氏就是不听。光看胡掷的名字就知道郑氏有多溺爱他,慈母多败儿。如今胡掷正大光明的作出了人命,还是在别人家里杀的人。
虽说远家衰败了,可毕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这下胡决兜不住了,只能请父亲出面。
出了这等事,最好面子的胡展威能不气吗?真想打死这个孽障一了百了,省的整日里就知道作死。
眼看胡展威气的不行,还是胡家老二胡峤开口说道:“父亲息怒,四弟是贪玩了些,但事已至此,责骂他也无事于补。倒是远家,如今白面公子已揭了远家的榜。想必定会出手相助远家,若他要插手此事,我们当如何是好?”
听到胡峤说话,胡决不禁蹙了下眉,倒是胡掷一脸傻样,还冲胡峤点头致谢。胡决更是深感无力,他这傻弟弟真是,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胡展威看了眼挤眉弄眼的胡掷,冷哼一声,顿时吓得胡掷畏畏缩缩地又缩回胡决身后。听着他父亲略带怒气道:“他想管,我胡家也不是吃素的。”
胡决道:“这白面公子什么来历至今没有准确的说法,昨日还闯过了天仙居。小小年纪着实可怕,能养出这等出色的少年子弟,来头必定不小。”
胡峤见胡掷朝自己挤眉弄眼地道谢,心中不免冷笑,但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地接着胡决的话分析道:“至今也无人与之交过手,没法从他的招式上辨别是哪个门派,唯一与之交过手的上官冼却送了命。若上官冼真是他以一己之力所杀,那这白面公子确实厉害的可怕。”
胡惦也说道:“不错,据说他还一夜之间便找到了丢失好几年的粉琉璃玉佩,茫茫人海间,那么点大的玉佩哪能说找到就找到的。”
听到玉佩,胡掷探出脑袋自认为机智道:“这么说,这白面公子就燕昭人士?”
胡决:“……”他下意识地拦了拦胡掷。
胡峤胡惦纷纷看了胡掷一眼,二人默不作声。
果然,很快便听到胡展威的怒吼:“你给老子闭嘴,没脑子就别插嘴。”
胡掷被吼的一愣,没明白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话又惹得父亲不高兴了。讪讪地缩了回去。
胡展威大喘了两口气,还没来得及平复一下,管家便匆匆来报:“老爷,有消息说,白面公子进了远家大门了。”
几人直直看向躬身站在下方的管家,不是没想过白面公子会登门远家,但亲耳听到还是难免有些惊讶。
首座上胡展威沉默不语,他不知道白面公子会如何作为,但就此放过远家他又有些抹不开面子。生意人可以脸皮厚,但绝不能失了门面和面子。
半月前才说的话,人家白面公子一来,他就马上弃了远家,岂不表示他们胡家怕了他一个毛头小子。生意人自然有生意人的解决方式,他不信,一个早已落魄的远家能比得上他蒸蒸日上的胡家。他等着!
正厅静得可怕,只见首位上的胡展威神情狠厉却一言不语。四人自不敢说话,倒是管家了解他,见胡展威半响不语,便知道他定是在权衡各方利弊。
管家见等的差不多了,便开口问道:“老爷,晌午与佟家还有个生意要谈,是现在准备吗?”
胡展威此时已平静下来,眉梢眼角尽是属于商人的精明与算计,他淡淡了应了一声:“去吧。”
管家应声下去之后,胡展威波澜不惊地端起了茶杯。胡峤赶紧试探了问道:“父亲,那远家之事……”
胡决皱眉看了眼神情略显焦灼的胡峤一眼没有说话,胡展威喝了口茶后便站起了身,他没有回答胡峤的话,反而让众人都下去:“都散了吧。”
胡峤本还想在说什么,但胡展威明显不想再听,四人便只能无奈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