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楚府]
细密如银毫的雨丝,轻纱一般笼罩天地,一弯绿水似青罗玉带绕林而行。
雨露拂吹着挺秀细长的凤尾竹,汇聚成珠,顺着幽雅别致的叶尾滑落而下,似珍珠断线般,敲打在清脆的瓦片上,时断时续,清越如仕女轻击编钟。
“青杏,”宛凝侧身坐于亭中,左臂置于石桌,手作拳状以支撑面颊,右手轻捻姚黄那细软的瓣,唤道,“自从那花朝盛会之后,我便整日待在这府中,着实无聊的很。明日待雨停息,可否同我在这京城中逛一逛?”
“当然,正巧这厢房内的杂活,也处理的差不多了,”青杏俯身应道,“只是不知,小姐...明日您想去这京城的何处看一看?”
想来,春梨坊的春日衣裳也已贩卖许久,许是时候去添置些新的布料,再做些裙裳,以便免去仲夏时节的订单冗杂的情形。
宛凝闻此,唇角微勾,峨眉轻挑,向一旁的青杏招手道,“明日啊,你从库房内挑些布匹,随我去一趟春梨坊。这春梨坊的衣裳啊,该是时候上新了罢。”
青杏了然,笑道,“是了。小姐多日未曾前去春梨坊,估摸着老掌柜也是念您念得很啊。”
宛凝颔首,当是应了她的话。
[京城.国学堂]
庭中白墙之上,覆着青色的瓦片,月洞红漆大门虚映掩着,有杏花的香意随着清辉浮动,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帘后,有人正执笔书信。
“夫子!”晚风从任清致身后叫嚷道。
“噔。”盛满浓墨的石砚自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自夫子的胳膊处滑落,跌入他的怀中。
任清致惊得双肩微颤,随即瞧着自己纯白锦衣上颇为显眼的墨痕,轻叹道,“在我身边也已有数年了,这冒失的性子,怎地不见改呢?”纵使温润如玉的他,话语里也难免掺杂了几分怒气。
晚风瞧见夫子微怒,暗道一声不好,随即右手扶额,轻声道,“...夫子,你,没事吧?”其实晚风心里亦是明了的,夫子向来不喜污渍,甚至说得上厌恶,更何况是将浓墨尽数倾倒于锦衣之上。
思及此,晚风便也未言语,低头等待着夫子的指责。只是任清致此时无心他的言语,只想将这衣裳换下,便不再责罚他。
晚风于芭蕉叶下几度徘徊,待夫子换得新裳,他便快步迎上前,“夫子,既是我的过错,才将您的衣裳染上墨色,那也应是我为您添置新衣,以弥补过失。”
任清致本是不在意的,但瞧见晚风真挚的模样,便应承道,“也罢,即是如此,你便偿我一件白衣,也算两清。”
[京城.春梨坊]
次日。
宛凝用过膳食,便携着青杏去往春梨坊。
“张伯,”宛凝踏进门槛便唤道。“近来这衣裳卖的可好啊?”
“哎!是楚小姐啊,快快快,里面请。”
掌柜随即自桌几上拿起账本,笑道,“您瞧,这是孟春时节,新上架的曳地望仙丝缎裙与石榴散花真丝衫子的业绩。”
宛凝掀开账本,笑道,“甚好甚好。多亏张伯的照拂,这春梨坊才有如今的好光景。”
“能与楚小姐一同经营,亦是张某的荣幸啊。”
这店铺本是张伯一家所有,却因衣裳样式陈旧,无人问津,便日渐亏损。于潦倒之际,幸得宛凝相助,才守住这一方铺面。
原先的小小店铺,经过一番修整与扩建,后更名为春梨坊。更是凭借着精湛的制衣技艺与刺绣纹样,成为京城里颇富盛名的成衣铺。
宛凝唤来青杏,接过她手中的图纸,随即又同张伯身边的小厮说道,“马车上有些布匹,还劳烦你去搬至店内。”
宛凝指着图纸,缓言,“张伯,您瞧,这是我近日新绘的纹样与衣裳的样式,以做仲夏新品。其所需布料皆已在旁侧注明,还望您能够与绣娘商讨一番,一定要确保在既定日期前完工,切勿失了信誉。”
“当然当然。”张伯接过图纸,应允道,“待我将工作交代后,随即去往绣坊。”
宛凝颔首应允,便行至庭院中,俯身沏下一壶青茶,她凝望着杯中浮沉飘转的叶,喃喃道,“那日与他,恰是在茶楼的门廊中相逢...多日不见,不知他过得怎样,是否...还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