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龙驾,果然气势非凡,哪里是后面的车子能比拟一分半毫的,铸铜鎏金錾刻的车身上,用当下时新的镂空技术,镂刻的大量螭龙祥云纹。车顶不是一般的牛皮画,而是一整面流光溢彩的琉璃瓦,车门是用上等楠木所做,同样雕刻了螭龙祥云纹,连车帘子都是用南海浑圆的大珍珠串起来的,一挂一挂的格外奢华。
因为时间紧,易淳只能看个大概,这龙驾的细节,她都不曾仔细看清,就被绵喜带到了车门前,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跪下。
“奴婢绵喜……”
绵喜自报姓名罢了,警示的剜了一眼易淳,易淳忙照样画葫芦道:“奴婢易淳……”
“参见皇上。”
车门打开,珍珠帘子被挑了起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宫婢出来传话:“进来吧!”
车子甚是宽敞,尽然容了易淳和绵喜,加上车上原本的几个人后,依旧不显得拥挤。
易淳低眉垂首的跟着绵喜上去,一上车,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龙诞香味道,龙诞香取之抹香鲸,自古有“龙涎之香与日月共存”的美誉,赞其香气持久弥香。
可是如今十六王爷还在晕车之中,这种郁厚的芳香是在不太适合,易淳不由微有些蹙眉,开口道:“焚的香,要换一换,不然晕车会更厉害。”
她一出此言,车上人皆是惶恐,绵喜更是替她捏了把汗,以为她这样莽撞开口,皇上必定要降罪的。
不想车内那抹明黄色的身影,非但没有动怒,反有些急切的问:“你懂怎么治晕车?”
循着车内明晃晃的烛光望去,易淳看到的是一个有些憔悴的唐翰,唐翰身边有一床软榻,软榻上躺着面色苍白,额间汗珠密布,看上去模样十分痛苦的唐泉。
易淳心头不由一疼,也不管什么冒犯不冒犯,逾越不逾越,规矩不规矩的,礼也不行了,身也不福了,直接上前一步道:“略懂,十六王爷看着十分痛苦,还请皇上命人撤掉车内龙诞香,换薄荷香丸,另打开车门车窗,送一碗冰进来。”
唐翰狐疑的看了易淳一眼,又看了看床上的唐泉,开口:“十六弟身子羸弱……”
“王爷这是晕车,不是感染风寒,一味的闷着他,只会让他更加难过。”易淳不等唐翰说完,直接开口打断了他。
众人皆是惶恐,从古至今,敢打断皇帝话的,怕她也是第一人了。
绵喜在暗中偷偷拉易淳的衣摆,白皙的面孔上沁了一层冷汗。
易淳却只当不知,继续道:“皇上若是真心为十六王爷好,就听奴婢的话,大开车门,灌新鲜的冷风进来,还有把这龙诞香撤下,换上提神醒脑的薄荷丸。”
唐翰的目光有些冷的打在了易淳身上,带着无边的威慑,这股威慑,使得车子里的温度陡然就降了几分,良久,只听得他道:“你这是在质疑朕对十六的真心?”
这人,咬文嚼字能力要不要这么强,易淳发誓,她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她整句话的侧重点就是在怎么治疗十六的晕车,半分没有什么质疑不质疑的,怎么到他耳朵里,反倒有些不堪了呢?
她不理会他的横眉冷目,反正和他翻脸不止一次两次了,她只保持着不再顶撞他就可以,何必要让自己唯唯诺诺的太过委屈。
所以,他的冷哼,对她起不了作用,她不会跪下大呼“奴婢惶恐,奴婢知错”。
也不会再和他起争执,她只就事论事道:“皇上何必纠结于此,眼下不是十六王爷的身子为重吗?换上薄荷丸,通风通气之后,皇上可以拿芒果给十六王爷食用,芒果果肉属于凉性,有生津止渴、益胃止呕、利尿止咳等作用,对于容易晕车、晕船的人,能解除不适感,况且十六王爷也该饿了,别的吃不进去,芒果应该是可以的。
我看皇上桌子上有些桔子,为缓解十六王爷的不适,皇上不妨命人剥桔子皮放在十六王爷鼻孔处,将新鲜桔皮表面朝外,向内对折,然后对准两鼻孔挤压,皮中便会喷射出带芳香味的油雾。如此反复吸入10余次,晕车症状大可缓和。“易淳一气说完,然后不卑不亢的对唐翰施了个礼:”请皇上下旨去做。“虽是请,语气里却是透着几分命令,唐翰挑眉看了她一会儿,缓缓吐出一句:”若是无效,你就等着领欺君之罪。“神经病,她好心出谋划策,最后还要落个欺君之罪,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不过这个皇帝素来有些脑子不正常,会把自己的女人和兄弟分享的,脑子绝对不可能正常,所以易淳也不想和他一般计较,只淡淡道:“好!”
易淳敢应这句好,自然是对着治疗晕车的法子有十足的把握。
她小时候也经常晕车,那时候还没有晕车贴这种东西,妈妈每次为怕她晕车吐脏了别人的车,就会用这个方法来治她的晕车之症,屡试不爽。
她想在她身上奏效,而且有科学依据可依的东西,到唐泉身上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她静坐着等着,看着宫女们有条不紊的按着她的吩咐换香料,剔芒果果肉,剥桔子,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太过不真实。
她分明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这个时间点不是在通宵看电视剧,就是早已经进入梦乡,等着明天一早去店里做生意,怎么现如今,却是坐在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要是穿越到清朝唐朝或者什么史书上有过记载的朝代倒好,至少对那个时代有个一知半解,也不至于有这样强烈的陌生感,如今看着眼前这些人,这些陌生的事物,她真的觉得自己虽然身在局中,却却像是个局外人,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她不习惯行礼问安,也学不会战战兢兢的过日子,更不会处心积虑的处处算计别人——前提是别人不要先算计她。
后宫之中,素来是个是非之地,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比比皆是,她这是真的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吗?
莫名几多惆怅,直到绵喜喊她名字,她才缓过神来,问:“怎么了,姑姑?”
“皇上叫你呢!”绵喜压着声音在她耳边提醒。
易淳忙起身,走到唐翰边上,福身:“皇上!”
“你的方子还算奏效,老十六总算肯开口吃点东西,也不觉腹中翻江倒海的难受了,朕是个功过分明,赏罚有序的人,既然你立了功,那朕自要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