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是谁,他怎么知道安东尼半颗心脏的事?
然而奇怪的还不止于此,陆陆续续有很多警察过来打招呼,语气充满了敬佩。
“陆将军,您老人家怎么来了?”这是一个中年人,脸上充满了惊喜。“陆将军,您回来应该和小子说一声啊,今晚做东,叫上几个兄弟给您接风!”
“张小子心领了,细胞分裂几次了,三宝值有多少了,能不能在明年塑银身?有这心思不如好好修炼,我下来要抽查。”老头回道。
他瘫坐在藤椅上,放腰背的椅靠被他用来放脖颈,二郎腿一抬着,四十五度仰望天花板,十足的“北京瘫”范儿,回话的时候,头都没抬。
但中年人却依旧喜呵呵的,丝毫不以为意。
“伯爵大人,您是我的偶像,可以和您合张影么?”这是几个年轻人,他们都提出要签名合影的要求,
老头来者不拒,瘫坐着陪照,形象堪忧,然而几个年轻人如获至宝。
“伯爵大人我们一定会加油的,向您学习。”
司淮发现这个老头特别受欢迎,几乎每个来往用餐的人都会上前来问候,关心身体健康,了解禁区和地下城情况。
司淮看得脑门发嗡,信息量太大,而且这姓陆的老头依然受用,全场一副大爷范儿,慈眉善目,像个老明星一般。
这样的人,竟然认识安东尼,并且知道他半颗心脏的秘密。
“楞头呆瓜的,快过来。”
老人招呼呆立的司淮,突然出手一把打向谄媚的蝎子。
“看啥,还不起开让人家!你是想让我老人家让位置?”
蝎子疼的呲牙咧嘴,眼角抽搐,这巴掌打着他的大腿上,绝对又红又肿,他一脸哀怨,悻悻起身让位。
司淮害怕老人是安东尼本尊的熟人,一直在整理下思绪,知道躲避不了,只得心有戚戚坐到他旁边。
继而抬头,却刚好和闵姝四目相对。
她乖乖巧巧,丝毫不见刚才的咄咄逼人,竟温顺得像只小猫似的。
靠——司淮愤恨,没见得你这样对我!
这时阳光正好,整片早点厅笼罩在金色轻纱之下。眼前的女子肌肤皎白如盛夏的粉荷,红唇薄嫩似两瓣果冻。
两人隔了半米距离,司淮刚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正是她办公桌上那种花香,丝丝缕缕像猫爪挠心。
四目相对,他看得极为仔细,她的气色并不好,柳叶弯眉下一双秋水眸子有些疲惫和茫然,又是清冷冰凉的气质,累添了几分令人怜惜的柔弱。
见司淮正看向自己,闵姝眉横一瞪,那一抹又骄又软的风情,让司淮心中一涩。
玛德,是心动的感觉。
他神使鬼差的递出手上的牛奶:“闵长官,牛奶可以解乏。”
闵姝被他动作吓了一跳,心中微动,他刚才出去就是为自己拿牛奶?
呸——渣男。
陆姓老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黄铜的大眼在两人之间左右观看,不住的点头。
他也是老江湖了,没有直接开口调戏,反而开口便骂:“秦小子,你怎么得罪我孙女的?”
那眼神闪烁危险的光芒,仿佛你要是今天不给我解释清楚,别想出门了。
司淮还沉浸在美色中不能自拔,忽闻他又在称呼自己秦小子,连忙回道:
“陆将军,你是不是叫错名字,我姓安,安平喜乐的安,小名叫司淮。”
“而且,我可没欺负你孙女,你是不是只看了下半场,没看上半场啊!”司淮委屈的说道。
上半场中,我别提多委屈了,我才是受害者啊。
“你当我老人家老眼昏花吗?你把我孙女气得牛奶都不敢喝了!”陆将军两撇胡子上下抖动,假意做着生气的样子。
这小子说话还挺有点意思啊。
听出老人话里的意思,司淮摸摸额头,直呼这是内行人啊。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这是啥口味的,适不适合别人啊。”司淮打着哈哈。
闵姝哪里没听出两人打着配合说话,但偏偏非常无奈,脸上破天荒露出一抹红晕和尴尬,桌上的牛奶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只得转移话题道:“陆将军,您不是在地下城坐镇么,怎么突然到雷霆来了。”
“打住,你叫我什么?”
“陆将......陆爷爷”闵姝脸更红了。
老头微微点头,屈指一弹,嘴里的牙签一个跟头栽进垃圾桶,轻吐了口水,然后说道:“下次再叫错,直接打屁股。”
闵姝头都快垂到桌子底下了,对面还有个可恶的人呢!
您不是要帮助我吗,怎么变成欺负我了。
陆将军继续说道:“夏至快到了,冈仁波齐这几天还算比较平静,陆丫头央我过来主持一场跨境交流赛”
“我本来是没有兴趣的。”
“结果听说是亚当斯那老乌龟使唤他的小乌龟过来踢馆,这还得了,他龟缩着也就罢了,竟然敢露头,老头子闲着没事儿,便答应下来,顺便检验下雷霆这半年的训练成果。”
陆将军看了看桌上两瓶的牛奶,在晨光下像镀了层金箔,着实诱人,索性自己拿了瓶来喝。
“真的有交流赛?”闵姝玉唇轻启,这下更不好意思去拿牛奶了,两手抓挠着餐桌下的暗板,尴尬极了。
之前,她对安东尼两人横眉冷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就是认为两人为兀然出现在六楼编织谎言,然而现在陆将军证实了交流赛的真实性,岂不是刚好说明了自己的之前的莽撞。
闵姝暗自懊恼。闵姝啊,闵姝你怎么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呢。
陆将军看着她皱眉不语的样子,心中纳罕:“这小两口似乎有矛盾啊,你不搭话,我不接话。”
他决定当好红娘,为两人纾解矛盾,便开口道:“我来的时候,看到你们又是掏枪打情郎,又是自杀明清白的,看来误会不小。有什么误会摆上台面来说嘛,两口......”
“陆爷爷!”
闵姝立马打断,脸色冷清,他越说越离谱了,简直把他们说成了闹矛盾的恋人。
这怎么可能!
司淮也觉得这老头是个乱牵鸳鸯的神棍,但也知道他的好意。闵姝显然是非常尊重这个人的,如此,现在或许是打破两人僵局的好机会。
于是对着闵姝说道:“这样吧,闵长官,我们打个赌。”
“什么赌?”闵姝理亏,顺着他的话问道。
“就赌之前的事情是一场误会,如果我真是不知好歹的人,我任你处罚,是送往法庭或者体罚都随你。”司淮抛出自己的条件。
“但是如果你输了......”
“怎么样?”闵姝问。
司淮凝神想了想,说:“如果我侥幸赢了,你就把这瓶牛奶喝了,并且叫我爸......”
“给我道歉!”
司淮摸了摸汗水,玛德差点把前世的梗说出了口。
这个条件对闵姝百利无一害,这让她心中对司淮微微有所改观,然后吸了口气后说:“行,但提问方是我,你要如实回答,如果有所隐瞒,那么直接判你输”
“如果你能回答得让我心服口服,我不但给你道歉,并且今后在内务上绝不为难你。”
两人这方法在陆将军面前像小孩过家家,偏他们玩得开心,连说:“快开始,快开始,我来当裁判。”
“你的心脏只有一半?”闵姝神情有点复杂,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仿佛它对自己至关重要。
司淮微微一愣,她问这个干嘛,这和两人之间的误会毫无关系啊,但他还是回到:“是的,如果我没记错,我出生之后没多久就被人剜掉一半”
这个猜测绝对是安东尼最大的秘密之一,一切推断都源于在飞机上那场梦,但这几天经过一系列发生在自己身上神奇的事后,司淮可以肯定那场梦是真的,甚至于可以大胆猜测那个剜心的刽子手和亚当斯家族有着直接关系。
闵姝长大了玉唇,神情恍惚,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人少了一半心脏怎么活得下来。”
司淮笑了笑,说:“对不起,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
陆文涛瞧着二郎腿,神色平静的翘着二郎腿,但真的听到这个答案后,这二郎腿是如何都抖不起来了。
他替司淮解释道:“这是可能的,这种情况除了他本人继承的血脉之力极强,求生欲极强,更重要的是他的灵域超过了灵脉检测等级。”
他的心中早已震撼莫名,这是个颠覆性的猜测。
闵姝本身只是名兵王,司淮更是修行白痴,没人能理解他这句话到底在图腾星基因文明中会掀起何种波澜。
而闵姝心中想的是,看来安东尼的确说的是真的,如此以来,可能自己真的错怪他的。
安东尼的履历中并没有杀人的或害人的经历,他只是恰逢在那场战争中成为了战败的一方,落入囹圄本就是战败的惩罚和规则。
想罢,她收敛心思,继续端着一副冷淡的样子,说道:“办身份证只需提供基因序列到基因部办理就行了。你来内务部开工作函,无非是想改安东尼这个名字,你这种人我见多了,都以为换个身份证,之前人生的劣迹就翻篇,就算是改头换面了。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这其实算是两人闹矛盾的根源了,司淮听了之后总算舒了一口气,闵姝能心平气和的听他解释,这就是好的开始。
司淮梳理了思路说道:“闵长官在其他联邦生活过么?”
“没有,有什么关系么。”
司淮说道:“我出生在美联邦的时候父母就双亡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的名字,亚当斯收我为义子,其实真实目的并不是世交之谊,而是为了夺取我父亲陶明诚的财富。”
“那你觉得我在这种家庭会得到怎么样的对待?是像王子一般高贵的活着,还是如狗一般乞哀告怜的讨碗饭吃。”
司淮深深吸了口气,这是他从公子第二当初讲到“仇恨”并且根据瑞尔的态度推断出来的。
“随着我逐步长大,我的肤色和瞳孔和周围其他人有了不同,他们开始戴着有色眼镜看我。我是华盟的孤儿,我没有真正的家人和朋友,他们每次叫我安东尼,就像是在叫一条宠物一样。你不喜欢安东尼这个名字,我更不喜欢。”
司淮看向闵姝,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这个名字和我身上的血不归一处”
当这个理由浮出水面的时候,之前的误会就迎刃而解了。
司淮只是简单陈述自己的推测,尽管它大约是真的,但那亲身经历者并不是自己,而是安东尼,所以他只是同情和怜悯,并不算感同身受。
然而闵姝不这样想,在她看来,这其实本来是个很小的误会,结果为了解释这个误会,自己竟然要求当事人撕开自己的伤口重新追溯那段悲惨的时光,自己怎么能这样,这么任性,这么不理智。
他只是单纯不喜欢这个外国名字而已,毕竟那肯定代表了很多可怖辛酸的回忆。
坏的人是自己,怪自己先入为主,这还让她怎么面对此人。
陆文涛看着闵姝情绪低落,主动提道:“按他说的,把安东尼的名字换掉吧,改成秦东尼吧!”
司淮愣住了,安东尼其实也是个姓,你为啥要把它们分开,还重新换个脑袋,秦东尼是什么鬼?
“陆将军别以为你长得帅,就可以乱开玩笑,改成司淮就行了。”他赶忙纠正。
陆文涛觉得这小子说得有趣,便不去较真。“行!按你说的弄。晚上去比赛大厅找我,我有事和你说。”
他起身准备离开,却发现闵姝还在哪里如痴如醉的。陆文涛摇摇头,再次喊道,这次带上了战将独有的精神震颤,声音像直接从闵姝心里走出来一般。
“小闵,今天拿一份交流赛的名单给我,我要亲自过目!”
这道声音柔且玄妙,闵姝豁然回头,眼神依旧恍惚,但精神好了很多,她强忍着内心的悸动说道:“好的。”
陆文涛随后离开,场上就只剩下闵姝和司淮两人了,气氛微微凝固。
闵姝先开口,语气轻柔了很多:“虽然名字改了,但程序和资料还是需要按照原来安东尼的身份来。”
司淮一吐为快之后,心中要轻松很多:“一切按您的指挥!”
闵姝眯了眯狭长的眸子,再次端详司淮,在他灰白色头发上稍稍停留,最后说道:“不要一天总想着去勾搭别人,自己好好完成学分。还有,我会让蝎子给你带工作函的,以后没什么事儿不要来找我。”
说完,闵姝起身欲走,犹豫了一秒钟,却鬼差神使的把桌上的牛奶带走了。
她的脚步非常有规律,像踏着歌声而走,沾染稀粥的半截裤腿一前一后,整个人就像只骄傲的白天鹅。
这女人漂亮归漂亮,但喜怒无常。
而且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女人说不要,是要的意思?
老子又不喜欢你。
对了,你不是说要道歉吗,你还没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