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谁能想到安东尼这么决绝。
毫无犯备!
闵姝右臂无力垂下,如冰山的眸子已然融化,透着迷茫。
左手处的瓷盘歪歪斜斜,金色的米粥溢洒了半碗,多数打在了她黑色的涤纶裤上,被曦色照耀,像贴染了半裙的金色桂花。
人依旧如月下碧莲,但花架已经散乱,显得狼狈不堪。
她垂目,脸上全是复杂之色。
当扣响扳机那一刻,闵姝知道安东尼赌对了!
她只讨厌安东尼改名来掩过饰非,讨厌他花花肠子满嘴油腻,却并没有想要他性命。从本心来讲,这把枪就没有过带着子弹指向自己人的时候。
蝎子在哪里发怒,惊慌失措,他的怒吼闯进闵姝心里。
“安东尼,你疯了吗!?她疯了,你也跟着疯吗?”
蝎子怒气腾腾,一把夺过司淮手中的枪,枪管退去膛口,甲壳里那有半颗子弹。
他依旧心有余悸,眼睛滚圆狠狠瞪了闵姝一眼,坐实了心中的怒意。
没再去管闵姝的失神,他连忙检查司淮的状况,从头到脚,该有的洞都有,多余的洞也没有,入手处都是汗津津的,原来全是司淮惊吓胆寒的冷汗。
蝎子破口大骂,突然笑了,酣畅淋漓。
“你大爷的,你这么牛气哄哄,还怕死吗?”
他显然是吓住了,当时的脸都白了一轮,此刻手掌还带着颤抖,余怒之下,直接上手,巴掌直往司淮的脑门上薅,责怪他的冒失。
“你是怎么抢掉我的手枪的?”闵姝突然开口,俏脸上慢慢恢复了冰冷。
“我练了六年的枪,日日习练,勤耕不辍,早已把它练像我手上附骨一般。”
闵姝淡淡的说着,她的手却如穿花的蝴蝶一般轻盈翩跹,下一刻,蝎子只觉手腕一麻,像似触了电,不自觉的松手。那把紧握手上的枪,被那只“蝴蝶”一引,直直飞回了本家。
动作轻快无比,再看,小枪已别在了主人家紧致的腰窝上了。
蝎子抖了抖手,蝎子纹身颤了颤,我是不是刚才瞪了冰山一眼?
“长官,我们可以平心静气的聊一下吗?我觉得你对我有很深的误会。”司淮尽量放低自己的声音。
这时早点厅中已陆续有其他警察来用餐了,再僵持着很可能会把事态推向更尴尬。
闵姝犹豫不决,兀地经过刚才的惊乱,她都不知该继续讨厌、并按规矩驱逐这人,还是如他说的那般听听他的解释,或许自己真的太过敏感了?
司淮看着她徘徊不定,索引退出了阴影,把用餐的桌面收拾一空,腾出了空挡,再搬上一张藤椅,微微躬身说道:“闵长官,旭日初升,如此美景,何不坐下来说说话。”
他如此郑重,倒让闵姝不好意思。
忽然,她蓦地发现了变化,她怔怔站在哪儿了,心中兴起波澜,像翻到了调料瓶,五味杂陈,她惊讶出声,终于有了丝缕的情感。
“你的头发?”
刚才逆着光,她根本只将司淮看了个大概,如今他侧着身子让出了光线,反而让他露着的相貌一目了然。
他的精神和气质比昨晚更加饱满奕奕,兴许是晨辉的增色,阳光刚好把他挺拔的身影包裹,像披着金色的细甲。
这那里有半分奸邪气质,分明是个暖春少年。
然而,这个不坏的形象却被一头灰色的头发给秽染了,暮气沉沉的灰色、
他昨日可不是这样子的。
“可能是水土不服吧”司淮苦笑解释,他说的水土不服是隔了两个平行世界。
“你先坐着,稍微等我一会儿”司淮借过身子,到台上拿了三瓶牛奶,此刻方为自己的大胆捏了把汗,但心中却欣喜若狂。
蝎子和闵姝认为他不要命了,但他们不知道,他的一切冒险都源于火力全开的“望气术”。
原来这“望气术”不仅能测他人气息的强弱,它甚至能感受到人体气息的变化,周天的运转和使用,当真妙到毫颠。
在闵姝拿枪指他的时候,望气术同时运转,只见一股锋利如剑的芒锐在闵姝的体内沸腾,俄尔气息凝聚,像条条金色小蛇般窜入枪端口,慢慢形成一颗金色子弹。
那情形在司淮眼中就像X光般通亮,然而死亡气息笼罩,直把他吓个两股发颤。
好在那颗子弹似乎只持续了一息时间,竟如冰消雪融般退去,又返补回闵姝周身。
如此诡异的景象,司淮虽然想不通,但却大胆猜测这枪中恐怕是没有子弹的。
若没有这一通,他那敢像个大豪杰般喊出“你的枪口没有子弹”。那恐怕真是嫌命长。
即便如此,这也只是猜测,如今他还活生生站在这儿,也算是老天眷顾了。
并且,这不就又证明了“望气术”的另外一种功效么,可惜没人指导,只得自己慢慢去体会和发现。
他拿回牛奶,回身走向餐桌,随即驻足,露出一片疑惑之色。
餐桌上蝎子和闵姝相对而坐,然而他的位置上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是个老头,毫无形象的翘着二郎腿,左手拿两根金黄的油条,咔嚓进嘴,三两口下肚后,他似乎还不满足,又在闵姝的餐盘上扒拉了两个包子,随即用豆浆送肚,咕噜咕噜......似乎估错了分量,豆浆尽了,两颗包子却卡在喉咙下不去。
老头两撇白胡子抖动,下巴不断上下起伏借力,黄色的眸子鼓得像便秘一般难受。
他终于发现了前排站着看得呆若木鸡的司淮,准确说是发现了他手中牛奶,浅浅的法令纹一扯,显得惊喜。
空出的左手中指轻弹碗壁,那碗被唤醒,晃动身体,吃力蹦出半滴豆汁。
老人左手撩起,食指骨节叩向那滴豆汁,像月下敲寡妇的门一般鬼祟,然而那滴豆汁像惊了魂一般飞似的撞到司淮手中的牛奶上,司淮只觉得那牛奶像成妖了!自己就从手心跑了出来,在两人之间荡了个秋千就晃悠到了老人手上。
又是一阵咕噜咕噜下肚......
“嗝——”老人终于吃饱了。
“小闵,老头我三年前就和你说过,不要浪费。你啊,没经历过迷失在禁区深处时候,别说半碗粥了,就是块臭地瓜也有人抢着吃。”老人舒坦的摸了摸肚腩,严肃的看着闵姝,黄色的眸子里有着丝丝宠溺。
“你就是半颗心脏的秦家娃儿?快来坐——”老人笑眯眯的回头看向司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