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这条龙,在这里是任鄙视任蹂躏任辱骂,毫无自尊可言的……
呜……它好悔,好悔当初离开东海啊!
马车行到半路,天凉突然想起了自己落在天凤阁里的东西,连忙掀开帘子,朝花音道:“你先带包子回厉府,我去去就回。”
“你去哪儿?”
花音勒马,面露不解,“我送你过去便是。”
“那附近今日设有擂台,马车不好过”,天凉和君小宝扬了手,跳下马车,嘱咐花音道,“一定记得吩咐秋铃,准备好丰盛的晚膳。”
花音无言白她,这女人到底多爱吃,啊?
但还是听从言令的,乖乖调头,带君小宝回厉府去了。
天凉走巷弄,绕了几个弄子才走回了天凤阁,她跨入门槛,大气不喘直往楼上走,恰巧遇见上楼的掌柜,掌柜见识她,不解惊道:“圻夫人没随圻先生走么?”
走?
一时间,却不在意那招她生气的三个字了。
“圻先生,不在这天凤阁了?”
天凉问了一句,胸口心跳突然莫名跳的快了些,声声清晰入耳。
“圻先生与顾先生,方才已收拾了细软,退了房间,乘马车走了。”掌柜如实说着。
退房。
乘马车。
走了。
天凉脑中又是一炸,空白了数秒。
圻先生四处周游,多不在一处逗留,行踪不定,曾有人费尽心思,也是难寻他踪迹……冯怡的话,在耳边回响。
天凉身子一动,胸口仿佛压了几十斤的巨石,有些酸涩,又有些沉闷。
甚至此时连提起力气说话的劲头,也全没了。
“长乐阁已收拾打扫了干净,没留什么东西”,掌柜看着她脸色变了,便小心翼翼出声发问,“厉小姐,是要入住还是……”
“没什么,只是成了进来的习惯,一时间走错路,入错了门。”
她笃然应对,转身抬脚,利落下了落楼脸上无波,风轻云淡。
走了……便走了罢。
本就不是什么有交集的人。
天凉这么想着,走出了天凤阁……
只是跨出门槛站在门前那一刻,脑中忍不住便回忆起从前轿落时,那人掀开轿帘,一目的温柔,朝着她笑问。
厉姑娘,可是在等我?
“好——!”
喝彩声由旁传来,吸引了天凉注意,她转首望去,看到了右侧不远处搭的擂台上,也是人群围聚,正在观赏一场赛事。
台上对战的,是一个青衣男子与一个魁梧大汉,很显然,青衣男子占上风,手执一把含光凛凛的长剑,连武气都没真正开始运用,就用剑法将那大汉打趴在了台上。
这人身姿翩然灵巧,一招一式间轻松应对,刀光剑影之下,遮去一身病弱,剑法凌厉却不阴戾,起剑挥舞间,更显松风竹韵。
他舞剑的模样,姿势,她见过太多遍了,即使此时他背对着自己,天凉仍能很简单的识出,那是四王爷凤惜云。
咚一声沉闷鼓响,司仪上前宣布,“四王爷,胜!”
这种结局并不意外,一个九阶皇族寒武高手,怎么会胜不了一个五大三粗参赛的市井小民。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人感到了意外。
凤惜云没有下台,而是由腰间掏出了一个木牌子,递给那被打伤的大汉道,“胜败兵家常事,你背身挨了本王一剑,不加急救治势必对后来的习武的日子不利,这是本王在城南一家医馆老大夫的急救牌子,你拿了牌子,快些去吧。”
大汉仰头,看到四王爷没有任何嘲讽鄙夷,满面善意,心道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四王爷宅心仁厚,以善待人,即使是被因赛事所伤的对手,也会心有担忧。
他连忙起身,摘了牌子,颔首叩拜言语,“草民输的心服口服,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凤惜云笑了一笑,收起寒剑,转过身来。
台下掌声不断,唏嘘不断,众人议论纷纷,赞叹纷纷,不少人言说凤三王爷厚德载物,若是当选太子,以后必为一代明君。
天凉只远远站在角落里看了这么一小会儿,似是并不意外看到这结果,抬眼瞧了欲下擂台上的凤惜云一眼,嘴角一动,带出了稍显冷淡的笑。
他还真是一直没变,戏演的那么的好。
若真的是厚德载物,宅心仁厚的人,可以那么毫无愧疚的利用别人的情谊,再绝情加以弊之弃之么?
凤惜云一低头,目光没有任何迟疑,便投向了她的方向。
好像,一早便知她在那里站着似的。
天凉漠然移开目光,转脚要走了。
他眼神一促,下台子仿似要追过来……
“惜云!恭喜你大胜!”
沈蓉蓉的声音响起,上前便满面激动,挡住了凤惜云的路,“爹爹就说你十拿九稳的胜,一早就吩咐在荣华楼摆了庆功宴!”
凤惜云终还是停下脚步,应一声,微笑道:“沈相大可不必这么铺张浪费……”
“你堂堂四王爷的事,当然是大事,爹爹邀了不少同僚呢,都在荣华楼中候了”,沈蓉蓉拿起披风,披在他身上,面上带着红润,“轿子我都备好了,你可不能不去。”
声调带嗔带痴,凤惜云垂眸望着她的模样,点了头,“自然是要去,也不能让沈相和诸位臣子久等。”
议论再起,四王爷想向沈小姐悔婚的谣言,不攻自破,这番对话看在众人眼里,自然又是一副郎有情女有意,情深意浓,恩爱有佳的景象……
凤惜云上轿前,不自觉向那身影的方向望了一眼,却见早已没了半点踪迹。
沈蓉蓉笑:“怎么了,有在意的人么?”
他一怔,摇首,“本王倒是除了你,再没有需在意的人了。”
沈蓉蓉面色发红,抬起粉拳羞怯一砸,“你就会对我油嘴滑舌!”
凤惜云淡声一应,扯了她的手,坐上了轿。
沈蓉蓉害羞的随他上轿,坐在他的身旁偎着他的臂,勾着发红的脸一言不发。
这样的话听在耳里,自然是开心的。凤惜云这么想着。
油嘴滑舌,从前倒是从不曾有人这样说自己。
现在细想来,亲昵打趣的话语,他好似从没对那躲在自己背后的人说过,一次也没有。
天凉这一路走回将军府,步伐比平时要慢上了许多,她自个儿也寻不清原因是什么,只是天色越暗,她的心情便开始越失落。
明明打了一场胜仗,也没什么需要不开心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