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子语,眼里映照的总是他的影像,他毫不在乎。
现在,费心去寻这个曾经,却也只成徒劳。
阮美人坐在榻旁,一手轻轻在顾子语脸面上勾画轮廓,由眉至眼,由鼻至唇,他指尖温度有些冰凉,动作却极其温柔,他唇角并没有什么笑意,眸中却满足的宛若孩子。
即使是强迫,即使是为别人,他毫不在乎……
这次,再也不会失去他的语儿。
“师父……”
阮美人的指尖在他面颊上摩挲时,那鼻翼平稳的呼吸乱了下,睫毛也撑开,露出了朦胧的眸子,“师父,你回来了。”
没有恐惧,没有骇怕,这语气与多年前自己采药归来时,在谷中的人等至深夜的人,言语表情,极尽相同。
“为师吵醒你了?”
阮美人放下手,轻语发问,倦态的脸面上仍掩不住那光彩耀人的惊艳。
顾子语坐起身,摇头,回答时声音很低,很弱,“徒儿本就是遵从师命,在候师父。”
“真听话”,阮美人笑容怡人,“你候一候,师父去沐浴。”
顾子语藏在被中的手立即紧张的攥起来,神情多了仓惶,他压着头,下定了心思不反抗,却也不知该回些什么。
“不必这么害怕”,阮美人抬手,挑起了他的下巴,“明早我们还要赶路,师父可不想让你下不了床。”
顾子语仓促的躲开他的手,表情极其慌张,心底告诉自己很厌恶,却在耳中听着他露骨言语时,脸面不争气的铺了一层不该有的润色,苍白中,尤其明显。
阮美人见此,不由心口一动,低头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顾子语惊慌大退,砰的一声后脑勺撞到了床柱,痛的他倒吸一口气,捂着后脑勺止痛。
阮美人心情大好的笑了起来,调笑道:“徒儿真纯洁,才亲一口,就心动成这幅模样。”
“我不是……”顾子语抗语,“我只是……”
“你是。你纯洁的连接吻都不会,每次都咬到我的舌头,现在亲一下就脸红,难道不是纯洁,不是心动?”阮美人接下他的话,“其实语儿,你不必将喜欢为师表现在脸上,以后,留着力气在床上表现我还较为喜欢。”
顾子语已做好了受屈辱的心理准备,却不知师父现在竟连言语都愈加下流无耻,终究忍不住回道,“子语与师父所说,正好相反。”
“哦?”阮先生挑起美眉,“这么说,你不纯洁了?”
顾子语咬住舌头,气的脸色通红,却难得出息一回道,“是,我堂堂七尺男儿,如今年方十九,怎还会与纯洁二字挂上关系!”
“怎么?”阮美人言语笃定,神情泰然,“你有过除了我之外的人?”
“我有……”顾子语不善于撒谎,此时只是一脸不甘的转过头,别扭道,“我有过。”
“男人?”阮美人威胁眯眸,一手落在他的喉结上,轻轻向下扣去,“女人?”
顾子语感到喉间重压愈来愈重,几近令他干呕,不由痛楚的向后躲去,垂首局促道:“我有没有,师父难道不是该最清楚的么?何必问子语!”
阮美人并未减轻动作,冷语道:“为师确是该好好检查检查你这身子被谁碰过!”
顾子语没有回话,始终勾着头,那垂落的发丝遮住了半扇容颜,月色倾泻下,只觉那脸面火烧的动人,朦胧间分不清是愤怒是羞赧,略带红润。
阮美人倏的动作一顿,眯着的眸陡而松开,脸面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惊讶。
原来乖徒儿,是在变相的勾引自己么?
顾子语直睡到将近午时才醒,他睁开眼,朦胧中便看到阮美人斜靠在窗前椅上,身姿欣赏慵懒,狭长的眸半张半阖的望着窗外,神情忆惘,妖韶俊美的脸面上,铺着一层显然易见的落寞。
顾子语披衣坐起时,阮美人便听到动静,转过了首来。
他眉宇间朱砂似比平日浅淡了颜色,如同一滴晶莹欲滴的泪珠挂于无暇玉面上,看的人勾神无魄的失了心。
顾子语摇摇头,强迫自己回神,定了心,带着几分疲惫的嗓音发问,“师父……我们何时启程?”
“你昨日费劲心思勾引师父……”
阮美人唇角微勾,慵懒的声线带着能撩拨人心的致命性感,“不就是为令我留在此地多几日么?”
顾子语掩住心口砰砰直跳的不寻常之感,勾头道:“师父方才,是在思念谁么?”
“你觉得呢?”阮美人起身,衣衫半敞的在肩头随意挂着,一头无法只用一根缎带松散绑在身后,行走间,便随风轻曳,风姿卓然,“语儿也会关心为师了么?”
阮美人半身倾上榻,揽过顾子语肩头,顺着便压了下去。
顾子语此时还不能下床,浑身如散了骨一样的疼,如今看自己又被压下,不由推了推他的胸膛反抗,“师父……我……我有些不适……”
阮美人低笑,没有理会他的害怕,仍是将顾子语圈在了臂膀中,“师父方才在想一个朋友,心境忧伤,只觉身冷,想抱乖语儿取暖罢了。”
顾子语偷偷松了一口气,垂下眼睑问,“师父,你相信先生亡了么?”
阮美人将那双黑至勾人的瞳眸放在顾子语身上,停了半晌,道:“信与不信,都非你我所能及力之为,圻暄这个人,就连自己的死都为算计,没人能肯言将来会发生什么。”
“师父,我曾听说先生多年前有死而复生之事,只是鲜少有人知晓具体,师父你……”
“这些话,我后来应了圻暄不向任何人提起”,阮美人打断他的话,拒道,“很遗憾,这是圻暄连死都想保守的秘密,师父作为朋友,不能泄露。”
顾子语表情难免失望,他低下睫,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转过了脸去,把脸埋到被里道:“师父你从前多次在先生面前轻佻言语……是不是……”
最后那半句话,埋没在了自卑里。
阮美人望着那只会逆来顺受,鲜少闹别扭的人,没由来心里一阵高兴,他搬过他的肩头,眼睛似笑非笑,“吃醋了?”
顾子语表情复杂,别扭,只是勾着头,不说话,也不敢回答。
阮美人哪里见过顾子语这欲言还休、欲语又止,满脸不甘,却又带有分酸味的纠结表情,那一刻,他似乎真的觉得找回了从前的语儿,像从前那般崇拜自己,相信自己,一切听言于自己的顾子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