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用了最快,最简单的办法——当初战时你便已知晓,若俘虏中有那个叫茶茶的女孩,那么厉将军便必定会做下救俘虏的决定。
那时,你便在对古诺可汗施行俘虏计策的同时,为后来之事,埋了线。
“厉三小姐先行退兵,放走敌方俘虏,东璟便可以此要挟。
西凤皇知晓现今国立悬殊,必有所顾忌,将厉将军作为挡箭牌任由东璟处置。
这处置……因西凤有不少人一心想护厉三小姐,你清楚这一点,也利用了这一点。
在使者前去西凤提出条件前,便先提前使人在西凤军营散落此消息,令厉家有所察觉后,使者在凤期间,更是故意的引起西凤太子注意,令他们提前做好准备,以便她逃脱。
厉家,非无能懦弱之人,金蝉脱壳这样的事,还是能自做完善的。
就算厉家有了漏失,你也有千百种方法为他们圆谎,如此一来,便圆了你那埋下的线,自此之后,厉家消失,传闻遏止,江湖风波,也随着这些时日的流逝,飞快淡去。
你所做这么多,不过是因那血痕。
那些日子你脉搏愈渐微弱,我虽知晓你也许因那血痕,在哪一日便会突然死亡,但因每次问及你,你却都是以笑带过,并无在乎。可那血痕,是在你去西凤之后,你认识厉家小姐后才出现的不是么?
若你言与她无关,那么为何当初,你向我们要求勿将这些事,向她透漏半分……“阮美人转身质问时,回头望了圻暄,言语不由一顿。
原来圻暄已靠着软榻,眸子轻阖,安静的入睡了。
阮美人两指在他脉间一探,发现这脉向已比当日利器所伤几日更加虚弱,几乎,感觉不到半点生机了。
怪不得,会这么嗜睡……生命至某种阶段时,总是乏力罢……
“当初答应你,她若问起,必一言不语,从方才至现在,她一言未问,我如此,应也算是守约”,阮美人望着他,“年轻之时,我曾应君家老尊主之求,研制出了一种烈药,药效半个时辰内必然发作,就算是你,配解药也至少需一个半时辰。圻暄,朋友多年,算作送你的最后一件礼物罢。”
因为脉搏稀弱,他并不确定圻暄能否听到。
可他这话,是说给暗处的天凉听的。
烈药,顾名思义,春药。
半个时辰内发作,配药一个半时辰,若非她愿亲身相解,必然暴毙而亡。
阮美人眸有深意的望了眼与暗处假山融为一体的布裹,收下话语后,便迈开脚步离开了。
天凉躺在那一片昏暗里,脑中一直想着阮美人的话。
反反复复,回响不停。
她听懂了,全部。
阮美人是在巧妙的用一些言语,令她明白那种种的误会。
至于血痕之事,因为阮美人不知,所以无能为力。
她尽力去思考着与圻暄之间的前前往往,点点滴滴,到最后,全部都只化作了两字……
圻暄。
圻暄……
这个至始至终都在默默护着自己的男人,正中了药,睡在她不远处侧胖的摇椅上。
手脚,忽然传来一阵刺痛。
天凉身子打了个冷颤后,便觉浑身僵硬散去。
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可以动了……
天凉手脚已不再麻木,也恢复了正常,她却仍待在布袋中,望着那缝隙中透落下的清光没有动作,她在想,若是此刻冲了出去,见了圻暄,他会如何应对,又会如何应答,会不会用些她无法察觉的方法,将她推至更远……
纷乱的思绪还在脑海中萦绕之时,眼前突然袭来了光亮。
头顶布囊被掀开,她未及抬头,便对上了一双浓如夜色的眸子。
那容颜,发黑如墨,面白如雪,画般的眉目间仍是清淡柔和,透彻无暇。
天凉一怔之间,便觉清香滑入鼻翼,脸面撞上了一层温热。
回神间,她已被圻暄从布袋中抱起,横抱在了臂中。
她仰头望着他,薄唇微张,说不出话来。
他垂眸与她对视,唇角如往常绽开一抹淡笑,如圭如璧。
“你一始就知道……”天凉想起他向阮美人所言第一句,醒悟似的缓缓言语,“我在这里。”
“嗯”,他将她放下椅上,望她回语,声调温柔,“知晓。”
所以,他才会向阮美人说出人皆有所图那样的话罢。
“你是后来知道瞒不过去了,所以干脆不回答,不言语,躺着装睡了是么?”天凉躺在摇椅上,望着近在咫尺的他,声音没有任何愤怒,“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三年。”
圻暄低言,“令子聪慧,三年习教,可在良臣辅佐下,封储掌政。”
“三年……良臣……封储……”
天凉,想起自己今日至皇宫时,皇帝与内侍所说的话,看来圻暄所应的皇室条件,便是三年后,由君小宝继承其位,掌理政事,三年,他竟是为她铺陈好后路,虑量三年。
天凉还想起人言自东文暄太子受封以来,新提了一批人才,全是太子亲选来的贤将良士,以助将来辅佐国事。
天凉还想起君小宝在感受到玄哨反应后所做的努力,急急赶回琅邪宫不说,还吩咐人送去大箱衣物去吸引自己的注意力……怪不得,阮美人方才,说的不是我,而是我们,而小宝也一直劝她不要见圻暄,原来这一切,这个孩子,都是知晓的。
她眼眶发涩,“先生真神通,竟连我儿子都买通了”
“当初在北瑜入帐一谈,我便向他言明了当时情势,他深明大义,护母心切。”他如此答着,抬手轻轻扫着她脸面上的东西,失笑道,“怎的每次见我,都弄的如此狼狈?”
天凉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沾满了面粉和灶灰,一身的狼藉……
可她无暇在乎,抓住了他的手,“你又想扯开话题了。”
圻暄轻轻一叹,“纸难包火,若是谎言,便会有漏洞,时刻都有着被戳破的危险,我预想为至少半年时间露出弊端,只是不想子语会为圻某做下如此牺牲的决定,致使从不曾对圻某背信的阮先生,也忽然改了心思。古言事有转圜,人心难料,果是不无道理。我此刻愿将你留下,那便是做好了知无不言的打算。”
天凉见他眉宇间一片清明真诚,眼中仍挂着几分浅浅的笑意,便端端的放下了几分心思,坐起来问:“那血痕,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