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会儿,又成了她的错了?
将人推开的,不是她,处处隐瞒的,也不是她,为什么……现在却要一个个来责怪自己。
难道一个捕风捉影的消息,就足以令她像从前一样义无反顾的去向他身边,然后再得了一身失望回来么?
从那日高岗上所经历的离别开始,从自己跨上琅邪山那一步开始……她已决定了不见,绝不见……何必又来搅乱她一心平静。
“嗡……”
地下传来一道沉声嗡鸣,是那上了年纪的龟宠醒来,在发出问声。
“无寻君,老身这次睡了多久?”
龟宠的话落下,天凉略略一怔,抬起了头,她想起自己和君小宝一样可以听懂这些兽宠话语,便答:“你上次醒来时,大约是两月多前的事了。”
“原来睡了两个月阿……从前无寻君每隔几日便会唤我清醒,现在……”龟宠的嗡声如沉钟,幽长绵远,“现在竟还是未改掉向他询时辰的毛病……想当年老身命已垂危之时,无寻君以玄法将我与这琅邪连为一身,令我终身捍守琅邪,不想现在一别多年,琅邪仍在,老身仍为恪守,姑娘也在,无寻君,却不在了……”
“您……”天凉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只好抬手摸了摸身下纵身凸起的龟壳,问道,“您……认得我么?”
“呵呵,陆姑娘身怀六甲时,常和无寻君前来唤老身,老身怎会不识得,那时无寻君去古幽之前,也再三前来嘱咐老身要护好宫里的姑娘……”龟宠慈祥一笑,“姑娘现今无事,无寻君也可安息了,只是感慨,姑娘你现在,却如当初一样呢……”
天凉不太懂龟宠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却是知道关于君无寻的许多问题,也许在龟宠这里可以得到答案,当开口想继续问下去时,却听到嗡鸣声消失,地下宫变为了一片静谧……
仔细听,便知这龟宠,又睡着了。
天凉敲它的龟壳唤了几声,不见回答,无耐下,只好作罢。
她独自在地下宫待到夜晚,直到临晚膳时才走了出去。
因为明白顾子语可能在屋中候着她,天凉便没有回房,而是转到了琅邪宫后方的花圃凉亭处,独自一人坐下,靠着高柱凝思。
夜幕降临时,包子修习而归来,直接到花圃处来见她。
“娘,简叔说你要见我”,包子走进亭,手里抱着天凉爱吃的桃酥,放在了桌上,“外婆这几日念经入迷,顾不上做糕点,包子特意给娘带的。”
天凉摸了摸他的头,把包子抱了过来,揽在怀中道:“小宝,别让自己太辛苦。”
“娘亲,如果再不修习,那包子日子该多无聊,包子谨遵娘亲要上进的教导啊!”包子回答的体贴,“倒是娘亲,也不用考虑那么多,只要好好待在琅邪,能一直陪在包子身边就好。”
天凉不知君小宝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顾子语的话,只是他的言语,对此刻彷徨的她来说,确是有着几分寓意。
“你希望娘亲去么?”她直截了当的问。
包子没有犹豫,摇了头。
天凉动摇的心,在小包子那一张郑重的脸面上,得了坚定。
“娘亲也是如此想”,她道,“从前的约定不会变,娘哪儿都不去。”
“那是当然了。”
小包子指了指两人脖间的玄哨,表情臭屁,“再说了,娘亲你无论到何处,包子都能第一时间寻到你。”
顾子语四处寻不到天凉,守在她的屋中整整几时辰,仍是不见她回,最后干脆合衣躺在她的榻上,忍着一身伤痛和疲惫,候她归来!
夜沉时,所有人入睡,琅邪宫,悄无声息的迎来了一位稀客。
顾子语正睡的沉,忽觉胸口一滞,肺部空气如同被人夺走了似的,无法呼吸了。
他蓦的睁开眸,映入眼睑的便是那刺目的朱砂痣,接着他便感舌尖一痛,有咸腥涌入齿间……
好痛。
顾子语瞬间清醒,待到弄清来人是谁,又在做什么时,脑中顿然哗的一声炸开,失去了思考的力量。
他怎么会这么快……便寻到了这里……自己一路,明明做了那么多掩饰与努力……
“语儿别怕。”
阮美人俯身紧抱住他,将额贴在了他的脸面上,低语道,“没人能欺负你,没人可以欺负我的语儿。”
顾子语瞳眸铮然放大,被咬破的唇角开始颤抖,“你……杀了……”
“嗯”,阮美人言语平和,神情温柔,“师父沿路打听,在那客栈处打听到了语儿你的消息,也打听到了他们怎么待我的语儿,所以,杀了。”
顾子语心尖颤抖,极力掩饰自己的恐惧,眸中觳光闪烁,颤语要求:“师父……不要再杀人了……不要再因为我……”
“谁要他们打你呢”,阮美人打断他的话,边说,边拨开他的外衣和里衣,轻怜抚着他的肩头那些新伤教导,“我善良的徒儿,你这些伤……要他们以生命来偿,不算过分,知道么?”
顾子语看着他望自己那分怜惜心疼的目光,一时又分不清是真是假,正如在竹林中一样,上一刻还温柔唤语儿,下一刻便可以将他打至地狱,留下一道道伤痕。
这些年,他早已明白,和师父这样的人,讲道理,是永远说不通的。
求他,也要看师父心情如何——若他心情不好被求,那么自己换来的便是残废数日,若他心情好了,也许会听一听,可是,从来都是不以为然。
阮美人,只会任着自己残忍性子,随性不为,更从来都不会去在乎他人的想法……
可正因为他是阮美人,所以怎会轻易的去在乎别人?
“师父”,顾子语内心辗转挣扎,终于下了决心,“子语以后,不会再逃了。”
阮美人身形微震,眼中略带警惕望他,“别和师父耍心机,你知道无论你抗拒与否,我都要带你回去的。”
“师父,你对先生血痕的事,清楚么?”顾子语没有反抗,躺在阮美人身下轻轻问,“先生和厉姑娘如此,期间经历过什么,师父你都有所参与,定然,是比子语清楚的罢。”
“原来那日果真偷听了!”阮美人皱眉,“清楚倒也算不上,圻暄并未向我详说,只是,确是比你清晰的多,怎么,你问这个做什么?”
“先生一定有隐衷对么?”顾子语抬手抓住了阮美人身上衣裳,“先生对厉姑娘如此,必定是有难言的原因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