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踪路崎岖难行,处处迷雾,这一路虽颠簸,也漫长,时至月落时仍在深林中赶路。
包子终于有困倦,和浩儿一起左右靠在天凉怀里小憩,天凉被两个娃娃靠着,闻着娃娃身上特有的舒适温软味道,不由也闭上眼歇了。
花音见三人睡了,犹豫片刻,还是掀开布帘,钻出了车厢外,对着一路一直照料众人坐在前方持续赶路的男人,别扭了半天喊:“喂!”
厉天啸以为出来的人必定是天凉,不想竟是这一路都不愿与自己多言之人的声音,不由身子意外一顿,转回脸去。
他一转头,花音看到他那张疲惫的容颜和眼中遍布的血丝,心里咯噔一下。
“给我”,声音不情不愿,“缰绳给我。”
“你歇着就好,这里有我关料着……”厉天啸关怀出声,被花音不耐打断,“里面那么挤,我歇的下去吗?再说本少爷又不是猪,一直歇歇出毛病怎么办,给我!”
话落之下就把缰绳给抢了去,索性推开坐在正中的厉天啸,面色僵硬的驾起车来。
他这种不识好歹的人,累死才好,几天几夜不睡,还有他关料着,关料这个关料那个,就不知道关料下自个儿!
花少爷心中各种不满层层上升,驾马车行了一段路,见厉天啸在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自己,不由转头气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人驾车么?闭上你的眼睡觉!我不唤你别醒!”
厉天啸微微挑眉,望着这一路对自己坚持一言不语的少年,听着这份始料不及突然关心,想着他对自己那霸道命令语气,眉宇愕然间,多出了几分纵容。
“好”,他朝他一笑,应道:“听你的。”
花音脸色一动,手上动作突然无意识滞了一下,心中突然某种温暖的东西开始泛滥……
他笑成这样什么意思,什么都听自己的,谁要他听自己的了,谁稀罕了……花音扭回脸,目中光色不定闪灼,慌张,错乱,也不由悄悄的捂住了自己胸口,勾下了头……
糟了。
不知是因为那个笑容,还是那句话,他一不小心,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厉天啸见他一脸不耐烦的转过头,便忽而想起在北瑜翰儿朵中他赶自己滚的一幕,顿时眼中多了几分失落,心中开始责怪自己的莽撞了……自己方才的话可又是唐突了,惹他厌恶了?纵然早已不再多加期待什么,也下好了克制的决心,可内心深处,仍是不想令他讨厌自己的。
厉天啸默而收回眸,做了几分深度的自我检讨后,最终决定掀开帘子,钻进了车厢,靠在角落里,无声一叹后开始小憩。
花音听到厉天啸入帘的声音,三分放心,三分失望,还有五分,是因他方才那抹纵容的笑容,仍在不规则的失跳。
放心的是,他终于可以好好歇着了。
失望的是,自己心底却是以为他会坐在自己身后守着歇息,而不是一言不发的回而来车厢去……
“我在想什么呢!”
花音猛然惊悟,抬手狠锤自己脑袋,边捶边摇头,低声自喃,“疯了,真是疯了,一定是夜里的关系,脑袋才犯浑,本少爷刚才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想……”
于是,花少爷在一路在纠结和自我式催眠中,扬缰赶马。
不到半柱香时辰,就凭着自己那引以为傲的路感,把马车带到了泥沼遍布、怪声四伏、动物骨骸密布的危险区域。
花音醒悟间,就已至沼泽中心地带了,行程由颠簸变为了极其危险。
他左右环顾,发现根本无法准确寻找前方路线,不由面带苦色,担忧的回头看了眼车厢内,心中思量,天凉醒后发现这情景,会不会把他扔沼泽里自生自灭,或者直接一把火烤了……
正当花少爷犹豫不决间,便见车帘倏的掀开,露出了一双宽大厚实的手掌,接着走出了身形高大的男人。
“你进厢罢”,他只看了四周一眼,便已知发生了什么事,没有责怪,也没有讶异,只是俯下身道:“交给我就是。”
花音看着总是在自己担忧和危机时刻恰好出现的男人,不由发起愣来。
为什么,他才一焦急,这个人就出现了,还要为他扛罪?
厉天啸说过话后,就是伸手去拿缰绳,他以为花音会很自然的把缰绳丢过来,然后趾高气昂毫无在乎的回车厢去,却不料抓住缰绳那一刻,也抓住了他的手……
砰砰!
两颗心,同时失跳。
花音发呆间,早已被夜风吹的冰凉的手,突然触碰到了炙热的温度,他不由心头微惊的转头去看……当他望见那宽厚温暖的大掌正抓住自己的手时,脸色无意识便添上一层轻绯,慌忙快速抽回了手,脸色别扭的瞪了罪魁祸首一眼。
“对不……”
厉天啸想出口道歉来着,可看到花音局促的神情,心中又道这样反而会不会更让他难看而遭他厌恶,便连忙收了道歉字语,朝他颔了首,坐在位置上面如往常道,“厉某歇了这么久已足以解乏,花少爷辛苦了,多谢花少爷体恤。”
花音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用懒得理会的神情甩一甩袖子入了厢,而是忽然抬头看他,语气不好质问:“怎么我一停你就出来了,你到底歇了没有?”
厉天啸意外一顿,回头答:“厉某这些年早已习惯军旅生涯,连夜长途跋涉不休不眠,已属常事,所以也养成了轻眠睡习,憩睡时也能很快感觉到车轮响停……多谢花少爷关心。”
厉天啸尽量将词语用的谨慎,有礼,而不让花音对他兴起太多嫌恶之心。
花音却对他那副隔离的语气很不爽,哼一声道:“我只是问你睡了没有,你一个大老爷们讲话这么不干脆,跟我解释这么多做什么,本少爷回车厢去了,你快些赶路,将我们从这沼泽区带出去。”
厉天啸点头,笑道:“是厉某言语有失,花少爷莫怪,即刻便启程。”
这世上,会如此蛮横命令语气对他,而又不令他兴起起半点气愤的人,恐怕只有这个少年了。
花音听他话语,突然脸色一黑冲动道:“你儿子天天腻着我,你厉某厉某的自称个屁。”
厉大少轻怔,“你想让我自称什么?”
轮到花音怔了。
厉天啸看他发呆模样,不由自主靠的近了些,凝视着他如花似月的容颜,又问:“花少爷,想让我自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