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局数年……”
天凉慢慢重复着,眼中失了神,他终究,还是承认了……
“我找不到了……”天凉摇头,“为你辩护的理由,一个也找不到了。”
圻暄没有答话,只是面色无波的嗯了一声。
天凉只觉胸口一直信仰的光亮,一丁一点被偌大的黑洞遮掩,覆盖,陷入荒芜。
“你骗了我,利用了我,却还可以如此坦荡。我从没有,被一个人利用两次,还如此心平气和的要过解释。你不知道我用多少心待你,你也不知道我有多信你,你更从未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和你之间的信任,情谊,是被你亲手,一丁一点的磨灭,毁掉……”
她闭眼,“圻暄……我累了……”
圻暄看到自己手执的书册上,滴上了两颗豆大的泪滴……
“这样和你在一起,太累了……”
圻暄望着她,直到她睁开眸子,才放下册子言语,语调清冷:“当初是姑娘亲言要帮我,你只是在做分内之事,现在,为何要哭?”
分内之事……
原来算作他计策中一枚棋子,被他骗,被他利用,都算作分内之事……
天凉心中一片寒凉。
此时看着他俊逸的脸庞,竟连反驳的力气,都全部失了。
阮先生说得对,她输了。
从一开始选择相信时,她便输的彻底了。
是她,太愚拙,信守着这份所谓根本不存在的信任,小心翼翼去填补着这根本满是谎言的感情。
她错了……大错特错。
天凉抬手,擦去了眼角的湿痕,“这一次,是我识人不清,认了栽!暂不提你目的为何,从前,你确实帮过我不少,这两次助你,算作还恩。当初,说过要帮你的话,我收回……从前,我对你圻暄说的每一句话,全部都收回。”
他望她静答,“好。”
好……
只此一字。
天凉突然失笑,那样明媚的笑容,表情却凄婉的突兀,“你不懂我方才为什么哭?那我告诉先生罢。因为我知道,我们要完了……从此之后,要形同陌路了……连这个都不懂,先生你还真是不了解我,倒如我也从未了解过你一样,相遇到相识,浑浑噩噩,不明不白……我自以为,遇见了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不料世态总是凉薄,遇见的原是狗屁都不如的感情,我陆蓝,也真是瞎了眼的不会挑男人……”
这次,她只落了两滴泪,也没有如从前一般激动,愤怒,她漠然说完这些话后,扯下了头上他送予他的头绳,放在了桌上,平声道:“希望我下辈子,不要再遇见你。”
否则我不敢保证,会第二次爱上这样一个完全不在乎我的你。
她转身出营帐时,听到圻暄在后低言,“姑娘慢行,不送。”
到最后,也没有一句任何挽留。
天凉心中悲哀,脚下却似没听到般,不曾停留一下,头也不回的径直走了出去——圻暄将那红线摆放于掌心中,轻轻扣挽,三五两下,便成了一个简单小巧的相思结,他望了扣结半晌,收了起来,坐在椅上,整整两个时辰,一言不发。
天凉出了营帐便骑上马,策马狂奔来纾解心中酸楚郁气,迎风奔向远处。
天很阴,狂风大作,刮在身上的风,如刀子,割的肌肤每一寸都疼的狰狞。
她脑中想起很多情景,他下了轿子,立如墨画,浅笑相迎,姑娘,可是在等我?
他坐于榻旁,那样令人心暖的语气,低低言表,我留在你身边。
他在钓鱼,在看书,在立于水波前伸出手向她笑道,姑娘,过来我这里……
从前她总想闪躲,不肯交付真心;现在她倾尽全力的过去了,却被他谈笑之间推于远处,置于不顾,冷眼旁观的看她惹了一身伤痕。
终于明白,他为何从来不唤自己名讳了……因为对他来说,自己不过是个可利用又可欺骗,萍水相交的姑娘。
也终于知道,他为何可以那么放心的一走数日了……因为圻暄,从来不在乎有个人疯了一样的担心他,寻找他。
这分明不是喜欢,也分明不是爱情,不过是她被欺骗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不会回头……再也不会了。
天凉不顾风沙迷眼,仍旧两脚夹马腹,扬声一喝,促马行的更快。
她想就这样朝前跑,没有目的也好,没有方向也罢,跑到何处都可以,只要没有圻暄,只要至一个没有他的地方就好。
马匹行的飞快,它经由一处高岗时,突然向下疯狂俯冲起来,天凉正感身子不稳,侧旁忽有一股力道冲来。
她侧首望去,猛见一道棕色光芒迎面而袭,击中了她的身体,打在她腰腹之上,将她从马身上击飞出去,被迫滚落下马。
天凉闷哼一声,掉入了一片灌木丛中。
她还未来得及去减却这份阻力,抬头,便见一道黑色身影落下,双手揪起她的衣领,随着一声暴喝,拳头如铁朝她的脸砸了下来——“我信错了你!”
带着北瑜腔调的女声音在狂风中,显的异常愤怒。
麦色肌肤的女子,抓着她狠声咆哮,“厉天凉,你与东璟勾结,结兵攻我部落,你暗算我,你不配称我的朋友!”
拳头如雨片纷纷砸落,一下下,狠狠砸在天凉的腹上,脸上,颈上,胸上……每一处都用尽十分力气。
是帕丽。
她果然还是回来了。
天凉没有还手,只是侧首着她一拳又一拳,嘴角不觉已涌出了咸腥。
“你有什么话要说!”帕丽怒吼着,揪起天凉的衣领。
天凉睁开眼,看到帕丽一张容颜如染了火一般,眸也如沁了毒箭,毫无保留将愤怒全射向了自己,便知道,她对自己不仅仅是愤怒,还有着被背叛后的悔恨欲绝,她没有挣扎,擦去嘴角血腥,抬头平静叙述道:“是我信错了人,你也信错了我,全是我的错,冤有头,债有主,你打我罢,我绝不会还手。”
帕丽牙一咬,恼怒下,抬起手便是打了天凉一巴掌,“我皇城要毁了,我古诺要灭了,我可汗要亡了,我可敦和弟弟们还要作为俘虏困在你们营帐里备受屈辱!你以为,打你就够了吗?”
“我知道,这远远不够我对你们北瑜造成的伤害,可若不挨你这些打,以后,我也会良心不安”,天凉转回脸时,右颊已有五个指印,她神色却始终平静,“可敦被关在东璟营帐,你们孤身二人想入帐营救,根本不可能救的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