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凉不解问:“帐都打完了,为何尔等还是警戒如此森严?”
“最后关头,不得疏忽,这是今日下的军令”,士兵恭敬答,“厉将军见谅。”
最后关头……天凉听到这四字,便知圻暄这是在做答应自己退兵之事了。
她拿出信,本想亲自交去,但看这戒备森严,而士兵又说圻暄在和东文锦闭帐商量军机重事,便没再坚持,将信给了士兵将领,吩咐替自己安全送去。
“娘亲来时说要谈的事,是关于爹爹的事么?”回西凤营的路上,包子突然出声问。
天凉稍顿,决定不再隐瞒,“是,我要你说一说那时海底之事,还有些事,想要征求你的意见。”
“海底之事?”包子攒起眉,“娘亲可是在我带你下海之前,见着谁了?”
天凉叹:“和你这孩子对话真省事。”
随便猜,就是正解。
“那……征求我意见的事”,包子小心翼翼追问,“难道是指先生做我的爹的事?”
“当然不是!”
天凉脸红,马上否认,“我要说的是七月十五之事!”
“七月十五”,包子喃喃,“君家消失的日子。”
“关于这个,我们晚膳后细说”,天凉拉起他的手,“先去见一见你未来的五姨夫。”
包子惊,“简叔把五姨怎么了?”
“没怎么。”
“可没怎么娘亲和舅舅怎么会答应简叔娶五姨,难道不是因为生娃娃呜呜……”
小包子嘴巴立即被天凉捂住,直接扛走!
夜晚的团圆饭,用的和乐融融。
简少堂与天暖,俨然已是一对恩爱待婚的小夫妻,在天凉与厉天啸商量他们的大婚日期时,表现的各种娇羞和暧昧,特别是在小包子唤了简小爷一声姨夫后,天暖更是羞的恨不能立即钻到地缝里似的,惹所有人会心一笑。
而浩儿,自然还是腻着花音,一直虎视眈眈的防着厉大少,不给他任何靠近花音的机会,使的一向可以掌控局势的厉大少,也只能无耐以对。
用膳结束后,天凉送他们出帐。
厉天啸因为听了天凉所言退兵事,便道:“此次西凤派来的同盟兵将,多是由边疆调度而来,若是退兵已成定局,边疆路程遥远,明日天不亮我便可带兵返疆而去。”
天凉想了想,点头说:“如此也好,这番大哥便也能及时返回凤京,商办天暖婚礼之事。”
“可真是确定了?”厉天啸慎重一问,“此事不得含糊。”
天凉顿了下,想起圻暄送自己回时那温柔的眼神,便默默扯出一个笑,“大哥放心。”
她没有不信的理由不是么?
夜晚,天凉抱着小包子睡着,谈论着那时海底之事——如包子所猜,天凉将行至海中遇到漩涡,被吸至海底,碰到君无意,以及君无意所言的七月十五之约的事,全都讲予了包子听。
“就是这样”,天凉轻叹,“面具男人,并不是你爹爹,他叫做君无意,按照辈分,应是你的五叔。他告诉我,毁了君家、造成君家覆灭以及使你爹爹性命丢失的人,都是我。所以他才会对我心生恨意,当日在西凤中故意设下悬念,全是为引我去东海君家遗址处,令我赴七月十五之约。”
包子听着她的话,并没有出现多余神色,只是平静分析:“照娘亲所说,面具男人,我这位五叔,虽恨着娘亲,却也曾出手救过娘你,又不惜多次施下计策,只为把娘亲引去东海。我想,大概是因为娘亲对他来说……不,或是说对君家来说,还有着作用。”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所以当时我向他详细询问当年之事。可惜,他口风很紧,只字不提,还将此当做了威胁我赴约的条件。”天凉叹一声,抬眼道,“那时,他还开了一个至关重要、又很诱人的条件……”
包子眉头一跳,“有关爹爹?”
“是,他说,七月十五赴约,我可以见到你爹爹,君无寻”,天凉抿唇,“至于见到的方法……还不得为知。”
“其实当初玄叔叔向我言,君家一夕覆灭,我便觉不可思议,所以才一直不信,想要下山去寻找爹爹和娘亲,去证实玄叔叔的说法是不是真的。现在,我见了娘亲,便确定了,纵使娘你从前火武满阶在身,又用了武器坊中那样的火器做辅……但一夜之间……娘绝对无法在一夜之间,对君家造成毁灭式的伤害……”包子顿了下,“娘亲方才还说,第一次入海时,曾见过蓝色光玄,也险些被玄光覆入,却被那叫做君无意的人拉了回来。再联想第二次入海时,仙石雕刻石狮的复活,七月十五的约定……我猜,君家也许并非覆灭,而是被人以古玄之法封于海底,而解封的关键,是娘亲,解封的时间,是七月十五。”
玄气这东西,始终令天凉觉得十分高深奥妙。
可当封印这更玄幻的两个字,从包子的口中说出时,天凉还是愣了许久才接受,讷讷道:“这么说,君无意是漏网之鱼,是君家被封亡前为自己留下的一条线。”
“没错,否则,他不可能如娘亲所说,长期依赖存活于海底君家遗址附近。”
“他在陆上,不能随意靠近我……”天凉微怔,“这说明,施玄法之人……是为了我……封印了整个君家。”
否则,消失的不会是君家,她今日,也不会如此好好的活着。
“娘”,君小宝看着她,轻轻问,“这个人,你能猜到是谁么?”
还用猜么……天凉轻阖眼,低答,“是你爹爹……君无寻。”
包子点头,“我想,正因为爹爹为了娘亲你,使的整个家族消失数年,所以,我这位五叔君无意,才会这么多次的想要杀我,他只是将对爹爹的恨意,转到了我的身上。”
包子晶亮的眸闪过一丝感伤,“娘亲,你对爹爹来说,一定非常非常重要,是不是?”
天凉一时哑言,不知来如何作答。
可胸口,却出现了许久未曾有的酸涩感,涨满了整个心间。
她始终闭着眼,想起了琅邪宫里那副丹青,和那叮叮当当的风铃声,太阳穴不由疯狂跳动起来——
不管是何原因,有什么,可以令一个男人,情愿毁而牺牲自己整个家族,去换她陆蓝的一条命?
而当年,君无寻却是为何在离开时,又会对她言那两字——等我。
她这份坚定舍去的心,这一刻,似乎有些动摇,变的极其复杂了……若是包子言一声想见爹爹,那么她到底,去,还是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