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音声嘶力竭高喊,面色带着愤懑的怒气,可一旁的靳乐,却面无表情,淡漠问:“毁了靳家后,她便牺牲自己做了血蛊在你身上,这就是你所谓过的好?”
花音冲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如果不是你们靳家,我母亲不会死,也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你若说我靳家欠你,那么我靳家灭门,连带管家奴仆,一家几十口人全部死于非命,这账,要找谁去算?你悲愤,是因为她是你的母亲,难道我不该因我的母亲和父亲亡去而悲伤么?”靳乐没有动,低声叙述道,“这只是上一代的恩怨,你我都是被害者,相对于我来说,你活的更痛苦,甚至还能活几年都不能肯定,你比我更悲哀,我自然不会可怜你,也不会杀你,更不和你动手,有人教导过我,冤冤相报从来都没有好结果。我也已经抛却了从前,现在有着比仇恨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小兄弟,放开我罢,在我看,寻求方法去治好血蛊,保了你的命,那才是对现在的你来说,最重要的事。”
花音怔愕,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满腔恨意,到这个姓靳的面前,换来的却是他满脸的平淡,言语间,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般,表情很是漠不关己。
他其实,也不恨,只是为母亲的死,不值。母亲是害的他痛苦数年没错,可母亲一生的悲哀,都是因靳家才造成的,每日每夜,母亲都在他耳边说,音儿,我们的仇人是靳家,你和母亲,一起努力,杀了靳家人好不好?
他曾问,为什么要杀靳家的人?
母亲笑着回,因为有你的爹爹。
他不懂,爹爹?母亲从前,答应过音儿要寻爹爹的。
母亲便露出手臂和肩膀那些常年无法消去,怵目惊心的伤痕,声音低的像从地地蔓延而出似的,看看,好好看看,你爹爹和那个女人的杰作。音儿,难道你不愿母亲为这些伤痕报仇么?
母亲说这些话时,笑容倾国倾城,在他还没那个美丽的笑容中回神时,便又听母亲从齿缝中咬出几个字,我所做的决定,都没错,我要让靳风知道,什么是代价!
代价……
他睁着无暇懵懂的眼睛,还是不懂……只是他知道,这世上会疼自己,给自己买糖葫芦,搂他睡觉的人,只有母亲一个。
那时年幼,不懂,可现在,就算他不曾真的恨过一个人,可接触了这么多人和事,幼时不懂的东西,现在也该明了,其实母亲,是从来没在乎过他的……
花音缓缓松开揪住靳乐衣领的手,神情恍惚着,走了出去。
天凉想拦他,只听靳乐道:“这种事别人不用劝,他自己也早已清楚,只是没人对他讲过罢了,我也经历过这样的时候,让他自个儿静一静,会没事的。”
天凉没想这个榆木脑袋此时说话还挺有人情味,她走到他面前问:“我听说血蛊要由至亲才能解得,你既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那么能不能……”
“是需至亲没错,但必须为直属血脉,仔细算来,我与花魁并未有血缘关系,不是么?”
靳乐平声答话。
天凉心中难免失落。
做春楼名妓的,大多父母下落不明,花魁的亲属,可是要上哪里去找,只是现在花音神情落魄,还是隔日再问的好。
天凉思量着,陷入沉思,完全忘了自己要劝这男人去见帕丽的事……
就在她晃神时,那男人突然站了起来,如方才一般,拿起剑便朝外走——
天凉急忙抬手拦住,“你做什么去?”
“时辰快到了。”
天凉疑惑,“你是说……大婚的时辰?”
随而讶喊,“你是要去……”
“抢婚!”
薄唇掀动间,天凉看到那无神的眼睛里,多了几分难言的坚执。
所谓榆木——不愿提前去见人家,却敢提把剑就去抢婚。
这人,真彪悍!
花音走出营帐,走知道挂了狂风,开始下阵雨了,他才刚刚一立,便感觉到自己鬓角发丝全都被打湿,脸面也飘上了凉意……
他朝前一步步漫无目的行走,思量着幼时的事,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心伤。
母亲是不在乎自己的,他知道,这么多年没有人向他说这些话,却被那仇人三言两语,惹的他难过心酸……
前方传来了嘈杂声,他抬头,看到是樊聪带头的几个护卫引领着一匹马车奔了过来,立停在帐前时,从马车里率先跳下的,便是厉天啸。
花音看到他,莫名其妙神色一慌,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失神落魄的模样,闪到帐篷侧方,躲了起来。
他没准备多瞧,却还是忍不住想看,从厉天啸马车里带出的人是谁!
远远只看到,厉天啸从马车里抱出了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孩童,抗在肩头上便朝营帐旁走。
那孩童十分不安分,挣扎着发出类似狼嚎的声响,抬起手不断的去挖厉天啸的脸和脖颈,两脚也在扑腾,期间一直用牙去啃厉天啸的肩头,也不在乎他穿的是铠甲,咬的一次次失败收嘴。
这孩童虽乖张,野性,却能看出厉大少对他是极纵容的。
“别闹!”厉天啸低令,“浩儿,再折腾,可就继续把你绑起来了!”
孩童分毫听不懂似的,还是挣扎,咬他,却在厉天啸亮出手中的类似兽夹的东西时,他呜呜一叫,趴在厉大少肩头不吭声了……
厉大少满意而宠溺的一笑,回头朝樊聪吩咐,“正好营里还有先前天狗待用的兽笼子,你将那条迷昏的老狼锁进去罢,它也照料了浩儿不少时间,小心点儿别弄伤了。”
樊聪应了一声,果然从马车里,抱出了一匹灰色毛发,体型巨大被捆绑的老狼,朝一旁放置笼子的地方而去。
花音将目光从那条狼身上收回来,望着扛抱着那名叫浩儿娃娃的厉大少,心里忽有一丝丝的涩胀感兴起,那是,他曾经说过丢失的儿子,浩儿吗?
怎么可能,那么巧就遇到了……
他看到厉天啸抱着浩儿走到营帐前时,那一直装乖的浩儿忽然咬了他的手,从他怀中窜下来,像是一条兽类一样朝一旁冲去。
厉天啸不动不慌,抬手发出一道红光,正击浩儿,将他锁在那红光内,困了起来。
浩儿死命捶打,捶打间掌心便被如被烧灼一般,呲牙咧嘴的抱着手,愤懑瞪厉天啸。
“浩儿,你的同伴会没事的。以后,爹会好好教你,怎么讲话,怎么生活,怎么做人,放心,爹再也不会像上次一样丢了你了”,厉天啸的手透过红色屏障,落在了他的头上,“从现在开始,爹会好好弥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