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暖唇一抿,垂下了眉目,静默不语。
啪嗒。
天凉把一本书册子扔到天暖面前,抬指敲了敲,“是不是,因为这个吵架?”
天暖刚掀开那书册一眼,急忙慌的又盖下去,脸色难看的愤红着,“三姐你拿这种东西出来做什么……”
“简少堂送我的,其实这东西,下至市井小民,上至皇尊贵族,只要他是男人,便没人讨厌这个,所谓********,天经地义,女子出阁前也是要读过此物做婚前教育,没什么感觉羞耻的”,天凉无奈解释,语气十分耐心,“简少堂知道这个就算在书行中暗售,但销售排行也一直都是前几名,所以才选择画这个赚些外快,这算是有经济头脑,明白如何养家。”
天暖仍是不能接受,摇头道:“能画出这些,那就说明他……况且,简公子竟问也不问就误会我,分明是对我不信任……”
“他亲口对你说,自己阅女无数了?”天凉打断她,挑起眉头,“关于误会,你可出口向他解释了?”
天暖一愣,咬住唇默……简公子没那么说,她也,没有解释。
“天暖,你从第一时间,就对他不信任,起了怀疑,又拿什么来要求他甚是连你解释没听一句,就天生去信任你?”天凉叹,“信任这东西,不是理所当然的存在,它是通过双方努力,才能建立起来互相之间的关系。就如你方才问我,有没有后悔的事,这句话,不如问一问自己罢,该如何做,才使自己不后悔!”
天暖听着天凉的话,眼睛直盯着桌上碗筷,还是一动不动。
“寻了顾先生,我便去营帐,你若是想跟来,就在马车旁候我。”
天凉提醒一声后,起身,出帐朝顾子语的翰儿朵走去——
天凉住着拐杖到顾子语营帐时,在外喊了几声,见没有听见拒绝,便掀开帘帐走了进去……
拐杖刚落在翰儿朵内的地上,入耳便听到有啪嗒落地的声响。
天凉定睛看去,只望见顾子语失神似的坐在榻沿,双目无光,盯着那在地上滚落的药瓶一动不动。
她走过去,弯腰拾起那药瓶,也拾起那滚落的一颗药丸放回瓶中,随而不解问:“顾先生病了么,这是什么药物?”
怎么她只碰一下,就觉皮肤灼热,有一股刺鼻辛辣的难闻味道。
“药……”
顾子语懵然回神,一把抓过天凉手中的药瓶,塞住收在怀中,站起急促道,“厉姑娘,这药物含致命之毒,碰不得,你……你快随我来净手涂药。”
天凉看他神色慌张,也只好伸了双手,任由他给自己消毒了,期间,略带好奇问了句,“这是什么毒药?”
“绝命粉,沾染便可瞬附肌肤,令人无声无息间气绝身亡”,顾子语解释着,快速处理了天凉手指沾碰的范围后,又拿药涂抹上,以纱布裹好,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好在不是成粉末状洒落下,否则,姑娘性命难保了。”
天凉嗯一声,向顾子语道谢,随后即问:“顾先生身为医者,随身携带毒药做什么?”
“没……无特别用处……只是这几日在帐中……做……做出的东西”,顾子语吞吞吐吐回答,眉眼闪烁。
他其实没有能耐做出这种可以杀人于无形的暗器毒药,自己神医的名头,不过都是托先生之福,他自己根本配不上这称号。这药,不是他的,是在夜间那人睡熟时,不经意间从胸膛中落下来的……
当他发现这是致命毒药时,那一瞬闪入脑海的,便是将药洒到这个一直尊称师父的男人身上……
他打开了盖子,瓶口几乎挨近阮美人的肌肤只剩半寸……可最后,不过在那人一个翻身呢喃间,心口发颤的收了瓶身。
语儿,人家想吃你做的饺子。
在自己毒药将洒上他的身时,那人转过身,抱住自己,躺在自己的胸膛上,像个孩子般这样呓语……
只是那简单一句话,便让顾子语想起,曾经下雪的夜里,这个叫师父的男人,朝他笑着称赞,好语儿,手艺真好,师父喜欢。
喜欢……
师父第一次对他肯定,说喜欢。
那夜的红烛烧的旺盛,师父的笑容也华彩迷人。
顾子语突然想起那个笑,手便僵住,默默收了毒药瓶,藏在了枕下,直到清晨阮美人离去,也没有发现毒药的消失……
天凉见他说过话后总是发呆,便不再追究,请求道:“我想要顾先生随我去一个地方,有个朋友,想要你看看,救治一下。”
顾子语听得这言语,阴霾密布的脸面上,多了淡淡喜悦,“好,子语会尽心尽力。”
“这次一定不会把先生弄丢了”,天凉笑言打趣着,瞅着他,言语旁敲侧击,“不过那天,大公主确认了是没有派人接先生的,到底……是被谁接回来的?”
顾子语瞪着眸,张开口,脸色苍白中沁出几颗汗珠。
天凉只看到他双拳紧握,似乎努力想要说什么,又似乎极度隐忍着什么,不解问,“顾先生,怎么了?”
“那时是,那时只是……”
顾子语情急之下还是说出了敷衍话,将阮美人的事,掩盖了过去。
他方才很想向厉姑娘讲明这一切,可他想起师父那威胁眼神,此刻竟发不出丁点儿声音……他真的是如师父所说很没用,若然怎会连那个人不在帐中,可自己也是,什么都不敢说。
“厉小姐,可有先生的消息?”顾子语面色苍白询了一句,问的是唯一可靠救星的下落。
“倒是有消息,不过是不在这里的”,天凉遵守着答应圻暄不透漏身份的诺言,笑道,“兴许过段时间,能寻着他。”
顾子语心头难免落寞,却没有表现在脸上,默默一点头,便随着天凉一起出帐朝马车上走。马车前,除了天暖还立着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单独留在这一人不识的北瑜皇宫里的花音,非要一起随他们到营帐里去。
天凉道:“什么单独,不还是有兽宠的么,都走了,谁照料?”
“花蛟跟着包子,阿白照料着火鸾在睡觉,我把它们俩给藏好了,放心吧。”花少爷信誓旦旦。
天凉侧首,“藏好?”
顾子语在旁解释,“厉姑娘,兽宠在这四玄本是该消失的东西,有人视为邪物,有人视为珍物,在这北瑜皇宫内随意暴漏,怕是会引来麻烦的。”
天凉想想所言极是,便由天暖扶着上了马车,由花音驾车,去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