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古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先生笑了一笑,“厉姑娘先前,一直在乐此不疲的寻圻某不是么?”
“你这……”
级别真高啊,一语说的她竟无字可回,还托她下水!
天凉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气道:“你离我远点儿!”
一次也不让她赢,能言会道的太过分。
圻暄侧首,“多远?”
还多远!
没见过这么会惹人生气的回答!
“有多远离多远,最好永远消失在我面前!”天凉冷语。
先生默了一下,轻扬眉,“你确定?”
天凉猛然发现,原来拐杖和轮椅都离床榻很远,她要独自下榻上轮椅,很难,很难,而她今日回时,还告诉小包子和帕丽说,要静一静,不要随便来打扰她……圻先生走了,她连下床榻,都困难。
她看他一眼,蹬。
圻暄摇了摇头,抬臂将她横抱起来朝轮椅上走,途中,猜透她心思似的向她言道,“我只是太喜欢你向我据理力争的模样。”
天凉脑中嗡一声炸开,只听到了太喜欢三个字。
“下一次,要你赢。”他又是哄人的语气,天凉炸毛,“谁要你让!谁稀罕你让!”
虽然这么强硬的喊着,却因为刚才某个人的三个字,紧张的手一会儿握起来,一会儿发现自己握的太纠结又连忙放开,那般慌乱模样,看起来,十分的无措。
圻暄将她放下轮椅上,继续淡然在她耳边低语,“姑娘你脸红的模样,我同样甚喜。”
天凉耳根子一热,一把推开圻先生,怒喊:“流氓!”
然后,勾着头,迅速的转动轮子飞一般的行了出去……
天凉边脸红边气愤,一心认为圻暄是故意的。
厉小姐的脸面却在抗议,这位先生你坦率起来太直接,某姑娘简直太容易脸红……
厉小姐的心脏也表示由于接到某人连续的告白,它现正承受不规则疯狂跳动中,无暇发表讲话。
而罪魁祸首的先生望着某姑娘的背影,只是笑了一笑,摇了摇头,回屋,继续面色无波的看书去了。
天凉带着画册去找帕丽,心道既然时间充足,便去了厉天啸所住的翰儿朵里,想谈一谈那推迟了很久的谈话,她到厉天啸帐中时,发现他正盘坐在榻上小憩,眉宇紧皱,脸色也稍有苍白。
厉天啸戒备意识向来强,在天凉进来时便已察觉,待她立定在帐中时,他也收了势,下榻询语:“三妹,可是有事要大哥帮忙?”
“我想起这些日子,虽每日和大哥在一起,却都没有好好问过那逃亡几年来大哥都发生过什么事,也没有关心过大哥,这是做妹妹的失职”,天凉抬眼,语句担忧,“孩子,是不是真的寻不到了?”
“锦瑟病逝后,只留了那孩子给我,当初我厉家全部人锒铛入狱,我忍辱为收集证据负罪潜逃,偷偷将浩儿交给了人带出了西凤,不想后来一路受尽颠沛流离,辗转复再去寻那委托之人时,那两个亲信已遭受暗杀,浩儿也消失了踪影……”厉天啸轻叹,“浩儿失踪时,正巧是快过六岁生辰的年纪,现在想一想,许是该九岁了,虽说生死未卜,我始终相信她并未出事,一直没有放弃寻他……可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孩子,果真如大海捞针,实是……太难了。”
天凉沉默一会儿,下定心思大问,“所以大哥,就把浩儿的感情,转到别人身上去了么?”
厉天啸一震,抬眼望着天凉,眉宇间净是几分难堪,蹙起了眉。
天凉本只想出语问一问,不想自己这么一说,他竟没有接话,正令她心口提起,担忧更浓一层。
“大哥你……”
她开口想劝,却见厉天啸摇头,稳声回语:“起初,我与三妹一样,只以为他与锦瑟和浩儿几分相似的容颜,才不由自主用加倍的心思待他,我一直以为,这是自己心底对失去锦瑟和浩儿的一种偿还,从未想过其他,可……”
厉天啸顿住,苦涩一笑,“可现在三妹你都来劝我了,那便证明,我果真是不正常了,是么?”
甚是前一刻进帐前,自己打好的所有劝厉天啸的腹稿,竟全都变为了空白,一个字也言不出了。
大哥他是……认真的。
虽说厉天啸鲜少对什么事不认真,可天凉从未在这幅习惯了强势的硬朗面容上,见到过如此自嘲的神情,他会这般问自己,那至少证明……动心了。
不管这情谊因何而起,被她大哥上心的人,便会成为一种坚持。
厉天啸深情,这个,众所周知,大嫂锦瑟病逝之后,无论多少人为厉将军张罗,他都不曾起过再娶的心思,甚是连妾都不愿再纳,只一心的照料着浩儿。在她的记忆中,这个常年征战沙场剑胆成灰的男人,回到府时总是直奔浴房,洗去那一身搀着血腥的风沙尘土,换上干净衣裳,才舍得去抱那嗷嗷待哺的婴儿,满面溺宠……
这么些年来,黑风寨一见,她虽没问,却对大哥身边没有出现另一个女子,也感到了丝丝的诧异。
这个男人,太执着。
厉天啸见天凉不说话,只觉自己有些可笑,有些不堪。
他如此,必会被人视为异类,即使,那个对象是他从小亲近的三妹。
他这幅模样,又怎对得起曾经亲自发下誓言的锦瑟?
“三妹……”厉天啸出声,想言,被天凉打断了,“大哥,你不要误会,我今日来说这些,并没有特别要阻碍的意思,毕竟从小,护着我,护着天暖和娘的人都是大哥你,对我们妹妹来说,自然是希望大哥随心生活,过的开心。只是……我不确定他对大哥说是否……”
“三妹,你多虑了。”
厉天啸摇头,面色仍是那般令人信任,“大哥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是长兄,更不能为你们添麻。”
天凉踟蹰,“大哥你的意思是……”
“这件事,只当做我和三妹的秘密吧”,厉天啸一笑,“我现暂不能放下他身上血蛊之事,待寻到了解蛊的方法,一切则趋于平常,只当做两个略有相交的人便好。这段时日,我会克制。”
天凉听着他的恳言,看着他,难免担忧,诧异。
担忧的是,因为她明白,克制两个字,对感情来说,是相当痛苦的事。
诧异的是,她不知道大哥宁愿委屈自己,隐瞒下,也下定决心不要去造成大家的困扰,确切的说,是花音的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