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至少想见一眼先生,问一眼为何,要将一心行医的他,送还给那个视人命如蝼蚁的恶人……
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秘密。
厉天啸自然也懂,他看了眼花音,一贯强硬的眼神瞪向他,朝他微摇首,以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追问下去。
花音当是看懂了他眸中的意思,可却对他那副连表情带着命令的一张脸极度不爽,这人除了年纪比他大些,倚老卖老的压人,其余还真没优点。
他瞥了撇嘴,没说话,却狠狠瞪了厉天啸一眼。
厉大少对他忽来一瞪表示很迷茫。
“顾先生怎么会被盗匪抢了盘缠?”花音转回脸,向顾子语不解发问,“方才我是觉察到先生身上有土武之息的……”只是与他的土武又有些不同,多了些他没感受过的阴冷之气。
“那不是我的,顾某自身是不具古武之息的……”顾子语低声接话,又像是逃避什么,抬头转了话语:“两位是从西凤来么,这又是要到哪里去?”
厉天啸也不多问,答道:“我们从南诏来,走水路,乘船至北瑜。”
“那么两位在南诏可遇见了圻先生?”顾子语急切,“近日南诏因歌姬艳月内讧起战,东璟趁虚而入,我推算了时辰,只觉不会如此恰巧,定是有人计策而行,我想会不会是先生在控局……”
“是不是圻先生在控局厉某不知,但厉某想,圻先生至少有八成可能不在南诏。”
“厉公子……何为笃定?”
“歌姬艳月”,厉天啸微顿,“是家妹乔装易容所扮。”
花音适时接话,“我们可是从头到尾没见到圻先生出现,这是厉三小姐后来自个儿亲自确定的。”
顾子语半抬起的手臂忽然落了下去,黑眸中亮闪的光色,一瞬之间便熄了干净,暗沉一片。
厉姑娘既在,先生在的话怎会不现身?
先生不在南诏。
那么,他还能再到哪里寻,东璟,西凤,北瑜?
四玄如此之大,恐他还没来得及寻到先生,就已被那人抓回去了。
况且,就算寻到又如何呢?他有一次曾偷偷听先生与那个人品酒谈话,好像说过什么一年之约的话,现在,已足一年半了,先生一直没向自己提过赶他走的话语,他也默默的将忐忑的心思放了下来,却不想……
不想先生命他在竹林相候,候来的,便是那醉的一塌糊涂的人,什么都不说的上来就……
顾子语拳头握紧了,眼中的屈辱,不堪,还带着几分无力的愤慨,为什么,偏偏是他,偏偏是自己!
“顾先生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好了”,花少爷忽然热心提议。
厉天啸虽然对花音的热心有些不悦,但见顾子语方才那一瞬破釜沉舟的哀恸神情,也怕他会做什么使自己遭遇不测之事,便道,“如此也好,随我们上船来吧。”
顾子语还在犹豫时,花音已走到他身旁,讨好笑道:“顾先生独身难免不便,再者我们船上没有医者,有先生在,也算是得个保障,不必随时担心被人治死。”
厉天啸闻言脸黑。
顾子语想了想,终于点头应道:“也好,那么顾某就打扰了。”
“顾神医客气了。”
花音笑的春花灿烂,一排牙齿闪亮亮。
厉天啸终于在花音那火树银花风情四溢的笑容中,不可抑制喷薄出了一把怒火来,他将那药包全部扔到花音手中,咬牙切齿的下令:“全部拿好,跟我到大堂结账。”
花音许久不干苦力,瞪眼反抗,“你比本少爷高比本少爷壮还比本少爷武功厉害,凭什么要本少爷拿?”
就凭你方才的话。
厉大少分毫不为所动,回身向顾子语道:“船停在镇前海港处,午时后便出发,至时敬候顾先生。”
顾子语点头:“顾某片刻便至。”
厉大少应一声后,跨开流星大步朝前方大台去了。
竟然无视他?花音在后气的脸面青红皂白多色闪烁,最后咬牙切齿的变成了一句腹诽狠话——行,你给本少爷等着瞧!
简少堂与厉天暖这边下船许久,也买了不少东西,一前一后保持距离的走了许久,沉默了许久了。
简少堂倒是很想上前与她说些话,只是还未凑近,她便快步匆匆的到下一个摊贩,一脸逃避与促狭。
他见此,只好默默跟在她身后,沉默的当个随行者,可无耐的是,厉天暖没什么千金大小姐的作风,走一路,买下来的东西全都自己抱着,也不回头唤一声后面的男人帮着拿提一丁点,最后实在拿不下了,就开始寻人租架车,想独自推着把东西运回船去。
这小镇不大,交通工具尤显弥足珍贵,大多人家不会轻易租凭给他人,天暖寻了个有架车的中年人商讨价钱,那人声明还有看摊子,又不愿任天暖推走架车,死活不愿租,天暖便开始说好话,脸上不加掩饰的净是焦切。
“五小姐……”
简少堂看不下的上前劝,“这些东西……”
“这些……这些不必劳烦公子,我……”天暖勾着头,回答的声音也很小,“我再去寻家人……”
说罢,慌张的弯腰去拾地上搁放的东西准备逃开,不料其中一袋裹着香梨的油纸破了,在她抱起的时候,纷纷掉落,滚了一地。
天暖小声惊呼,快起脚步去拾香梨,走了几步,梨没拾到,怀中的东西又全洒了,哗啦啦乱七八糟全掉到了地上……
脚下被罗裙角一绊,踩了个正着,来不及惊呼,整个人就向前趴去——眼看脸面就要正正着着摔在地上,她的手猛的被人抓住,强窒的力度由后施来,拽起欲倒下的她,一手拦在她的腰间,将她抱在了怀里。
天暖惊魂未定,靠着他的胸前,脸色泛红的微微喘气。
“还真难见你顾此失彼的模样”,低笑声由头顶传来,她能感觉到随着那笑声,他下的胸腔微微在震动。
天暖挣了挣他的手,“简公子……”
“不是说要忘了昨日之事么?”他声线带着暗沉,唤了声她的名讳,入耳,只觉动听,“天暖。”
天暖胸口砰砰跳了两下,勾着头道:“我……我忘了……”
“你修佛多年”,他问着,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目色湛黑的仿佛要将人全部心神都吸走似的,“就学会骗人了?”
天暖面色通红,垂着眸,言语的声音如同做错的孩子,“对不起……我会尽快……忘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