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房门前,厉天啸将清单递给那伙计后,与花音便坐在那门前的桌椅前候,那伙计接了清单,又是一句话没说,点了头就钻到药方最深处去了。
花音看了那伙计半晌,抚着下巴,突然半侧过身子,凑着厉天啸附耳道:“这人,一定有蹊跷。”
厉天啸本是端正的坐着,也刻意与花音保持了些距离,一路上更刻意的快步带头行走,也不敢自己回头和花音多言,生怕自己又像昨晚一样起了不该有的不正常念头。这会儿花少爷突然主动凑过来,附耳说话,那温热的气息吐在了他的面上,厉大少浑身一紧,眼睛不由自由落到了他的面上,移走不开了。
“他抓药时倒在行,看来对药物算作熟悉,可你看他走路时的架势哪里像一个做伙计的,还有,我发现这镇子里的人大都没有武气,他方才行走,我感觉到了一点儿土武之息,还有……”
花音撑着姿势,对着厉天啸耳朵,发挥神探精神句句郑重的分析。
待发表完自己的意见后,花音转过脸,盯着厉天啸问:“你怎么看?”
厉天啸正望着他的侧面出神,突然始料不及的对上他一双如玉的眸子,心中一紧,面色局促道:“什么?”
花音耐着心思重复,“你怎么看?”
厉大少是方才只顾心猿意马,脑子一片空白中,哪里听的花音一句话真正入耳了。
“你……”他顿了顿,“再说一遍听听。”
花音怒,敢情他是一个字没听呢!
“你聋的是不是?”
厉天啸看他一眼,面目镇定,“我只是没听清。”
这么近还说没听清?
鬼才信你!
可花少爷这会儿不知怎么的,对厉大少总是有点较真儿,他干脆直接转移过去,坐到厉天啸身边,一手搭上他的肩膀,愤懑问:“如此距离可够听清!不如我再近些?”
厉天啸本只是临时找的借口罢了,不知却惹得花音突然这么靠过来。他眼角一转,不小心就看到花音的薄唇起起伏伏,绯色欲滴的泛着一层水光,在那如雪精致的面容上,一张一阖便是风情万种,无意识间就能生生的勾人心思。
该死!
厉天啸眼中懵的闪过一抹挫败光色,唰的一声站起身,撇着脸仓促道:“我进去,看药。”
花音手膀突然架空,险些就跌了下去,他恼怒的再一抬眸,已见那个高大的男人如风一般消失,闪入药房里去了。
他已经尽量听厉小姐的话与其和平相处了,不耐这人不听人言语,回语驴唇不对马嘴,还喜欢命令人,简直越来越怪,越来越讨人厌。
只是……
花音思绉,虽说脸面很陌生,可那伙计的走路姿态,确实好生熟悉啊……
厉天啸入了药房,向那伙计询问:“劳烦将药抓好后,以字标写药名与分量。”
“这个自然”,那人见进屋的是厉天啸,紧张的神色便得了些舒缓,他递上一些拿好的药包给厉天啸检视时,有些奇怪道:“这位公子脸色暗红的厉害,可是吹多海风得了风寒,需我为你把脉么?”
厉天啸经提醒才知,自己的脸颊是火热的。
也是此时才明白,他还有脸红的时候。
“不妨事”,他面色无变,心中却颇有挫败感的黯叹,征战沙场数年,面对何种敌诱也从不会动摇半分心思的他,竟在方才又起了混帐的念头。
厉天啸啊,你到底是怎么了!
“药物全在这里,公子点数之后,便可到前方大堂里和掌柜结账了。”那伙计做事倒十分的快,将药物分摆搁放的井井有条,以一条细绳包系好,递了过去。
厉天啸应一声,接过药。
却在接药时,望见这人露出的手臂肌肤都细腻白皙,与脸部和脖颈处十分不合,便多疑的向他发鬓处望了两眼。
这一望,根据自己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便得知,这人带了易容面具。
但这人,浑身没有半点杀气,甚是能感觉看他们时,眼神总带着些怯惧,说话行事间,有着简单便能勘透的软弱性子。
厉天啸便也只接了药,什么也没说的走出药房,准备唤花音结账回船去了“想起来了!”
药房外,哐的一声响起了拍桌声。
厉天啸才一抬眼,便看到花音穿着那一身华丽的锦服冲过来,指着伙计高喊,“顾子语!你是神医顾子语!”
伙计闻言,神情惊恐的退了两步,遮住脸朝花音低促道:“阁下认错人了……我并非顾子语,我只是区区伙计……”
“顾先生,你的脸面是有易容的,花某非因脸面识出,你倒是不用遮了”,花音呵呵一笑,上前两步,鼻尖往顾子语身上一凑,上下左右嗅了好几遍,又笃定道:“没错了,我只在顾先生身上闻过这种奇怪香气的药味,方才你走过我身边侍我还记不起是哪里的味道,现在来看,就是顾先生你没错!”
他字字笃定,扬唇朝顾子语一笑,“我可有说错?”
厉天啸立在一旁远处,看着花音对顾子语那份亲密的模样,心头莫名升起一层燥气,直到看他撤开了,才强强压住,没有做出什么越轨的动作。
立着的顾子语,听花音言语,知道是自己这一身被那个人赐予的香气露了马脚,见已被揭穿,便也不再退,放下遮颜的袖袍,点头道:“花公子所言无错,正是顾某。”
说罢,抬头向厉天啸有礼颔首,“上层未曾随先生至寨头照面,这厢顾某有礼,见过厉大公子了。”
厉天啸与顾子语并无相交,只是听说过顾子语随圻先生的传言,此时见他,眸色不禁微亮发问:“顾先生是与圻先生同在此处么?”
“先生他……”顾子语言说着,喉头艰涩的滚动一下,唇边兀然泛开几分难堪的笑,低道,“先生将子语抛下了。”
抛给了那个他费劲心思逃离的人,那个杀人如麻嗜血如命的噩梦……
言过后忽听得室内静谧,这才觉自己表情太过唐突了,于是抬头恢复一脸平静容颜道:“顾某路遇歹匪,盘缠被贼人相抢,此番想前去南诏寻先生,便行至此镇歇歇脚,赚足了盘缠再启程。”
“方才说被抛下了,为何又要去寻圻先生?”花音没想那么多,出声就问出了口。
顾子语身子顿了顿,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好。
是啊,先生舍下他了,没了这样一个护障,天下再大,他能逃到哪里去,无论走到何处,那个人,始终能找到他的,也一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