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美人与这女人三日相处,自然知道她嘴皮子是什么程度,也不生气,只是清冷哼一声,掀开帐帘,打开马车的窗子,扯开布帘子,自言自语的,“这车里都是秽气,还是打开散散的好,污浊的很。”
污的就是你!天凉白他,“下一家客栈阮先生再不满意,您就住马车吧!我跟儿子都是正常人,没那么挑剔。”
这是在讽刺阮先生不正常。
不过她倒也说得没错,这位阮先生呢,极难伺候,不是三天内不下马车,而是途径的客栈他有洁癖的阮先生没一家看上的,不是嫌人家脏乱,就是嫌人家不上档次,有一回更离谱,好不容易进了一家各方面满意的客栈,阮先生一进门,竟因为不喜欢掌柜的长相,挥袖又回马车去了!
天凉问之,他长相碍着你什么事了?
阮先生答,太丑,本先生膈应,不喜欢。
无辜的掌柜中枪之……
天凉气言,阮先生,你这是成心挑刺儿!
阮先生很诚挚的,要住也成,本先生先毁了那掌柜的脸。
天凉无言。
就这样换下一家又一家,这终是第三日,饶是阮先生也觉马车狭窄了,在这停下的客栈里竟没有极尽苛刻嫌恶之能挥袖要离开。
三人下马车,走进了客栈,小包子还在睡着,耳里塞着两朵大棉花团子,马夫去停了马车后,向掌柜询了三间上房,住了进去。
入住之前,阮先生拿出了药粉熏香一堆堆,吩咐将他住的房间一处不遗的给打扫了十五遍,才终于消停着进屋了。
小包子和天凉这方已睡了一小觉补眠了。
包子被隔壁动静吵醒,摘了棉花团,打着哈欠问:“娘,你觉着咱们能住过今晚么?”
天凉默……
这个,还真不好说。
不是她怕这位阮先生,所以事事依着。只是南诏蛊毒何种阴险,她清楚的很,又加自己曾那么真切的见过深收蛊毒迫害的花音发作时的症状,所以对阮美人,她不得不让着,迁就着。
更况且这位阮先生,着实是位软硬不吃的人。
你若威胁他,他会说,威胁我的人多了去了,没几个活着的。
你若对他说软话,他会冷哼,你是诚心求我么?你回诚心,他便说,那我偏不应。你若说不诚心,他便笑眯眯的,不诚心的话以后别说了,小心以后说不出话。然后笑眯眯看着你气愤的模样欣赏有佳,面容高兴。
阮美人这人才是个真正的妖孽。
妖孽也有正邪之分,有些妖孽是天生的,有些妖孽是修炼的。圻暄是天生的,妖的逾人心怀,孽起来也能让人不自觉赞赏说,不愧是圻先生;这位阮先生,则是修炼的百毒不侵,妖起来无人能比,孽起来咬牙也只能看他那双挑人心怀的美眸无可奈何……
天凉这会儿刚沉默起来,就听得隔壁传来一声惨叫声。
她迅速跳起来跑到隔壁冲了进去,冲进屋,就见阮美人在梳妆,对着铜镜梳那一头及腰青丝,动作酥软无骨,姿态撩人,一颦一眉之间就是勾人的婀娜多姿。
“阮先生”,天凉走到那倒下的小二面前,无耐道,“解药给我。”
阮先生不屑,“他看我,超了三眼。”
天凉无语!
还不是你自个儿不要易容,男人长成这样还不要人看,什么扭曲畸形的心态!
“这样,先生把解药给我。”天凉诚心劝,“待这小二救醒了,我向他收三钱银子,告诉他先生你看一眼收一钱,怎么样?”
阮美人嘴角一动,缓缓转首,眸子危险眯起,额前丹青血艳妖娆,“不如,我今晚把这客栈里的人全杀了,如何?”
“全杀了?”
“本先生言出必行。”
“那先生”,天凉谆谆善诱,“先把你自个儿杀了吧,你现在也是这客栈里人。”
阮美人一望她,眉峰一抬,扔了一个木瓶给她,低嗤,“言语说话和你男人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拿解药带这人滚!”
拿了解药,天凉蹲下身去喂小二解药时,只听阮美人忽问:“他血痕,如何了?”
天凉微顿,抬头皱眉,“血痕?”
阮美人嘴角兴味,“怎么,你不知?”
又望天凉目带茫然,随即起身朝榻走回,冷哼嗤笑,“原来他没将你当做自己人……当我方才说错话好了,厉将军。”
天凉盯着他,起身又询:“什么血痕?”
“厉将军果真是新奇,选个自己一无所知的男人也能托付终身……”
阮美人声色慵懒的上了榻,风流蕴籍躺下身,衣衫半散的闭上眸睡了……
只留了天凉半句冷话,和深浓不解的疑惑……
阮美人虽刁钻挑剔,但对着君小宝还是不错的,一路来倒没挑他什么毛病,也不寻他是非,偶尔还会将君小宝进他那帐里打理的较舒服较松软的榻里坐着,夸他聪明灵巧,还会教他些识毒认草药,防简蛊毒的方法。
一路下来,君小宝长了不少医学知识,也得了阮先生不少的赏识。
这已赶路第十日了,天凉坐在帐外听到阮美人夸君小宝同学,句句真心。
“很好,比我那徒儿要有天分,也聪慧的多。”
“阮先生有几个徒儿?”
沉默半晌,只听阮美人声音倏冷,有些厌恶的懊恼,“一个,而且,是个蠢物。”
极少听到阮美人用如此阴冷至极的言语说话,天凉不禁侧首过去,上了心思。
君小宝好奇,“那位徒儿,为什么没跟在先生身边?”
阮美人默而不语,沉沉应了一声,低道:“我舍了。”
这所谓的舍了,也许是杀了,也许是废了,更也许,是用把毒粉化干净了……这个阮美人不说,天凉与君小宝也不知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下场。君小宝向来识场面,见阮美人如此神情,便也不再多问,道了两句话后,从帐里爬了出来。
他向天凉耸肩,做了个无耐的表情。
天凉叹一声,抱住了包子……
看来那所谓的血痕,就算是要小宝去探,仍是得无所获……还是要候她见了圻暄,亲口问问才是。
又行三日。
当马车过了一处丛林后进了不知名的小镇,镇口里看到一个人脸面乌黑的横躺在镇门前口吐白沫时,天凉便知……南诏,到了。
这南诏虽蛊术盛行,但平常百姓人家还是不养蛊的,只是对蛊会有稍些了解,能做一些简单的蛊盅,知晓怎样分辨毒虫与蛊虫,以及最基础的防治方法。